池子霁漆黑的眼眸映出廷听的容貌,整个人形同雕塑,只有微微移动的瞳孔展示出他活着的本质。
自进入秘境遇到廷听以来,眼前的一切就都如同海市蜃楼。
偶尔池子霁也会思考,他是否并未进入秘境,而是进入了幕后之人设置的环境,只为诱他沦陷,拖住他,谋害他。
但怀中的温暖太真,廷听的回应太美。
池子霁的瞳孔涣散了一瞬。
哪怕这是幻境——不,这绝非幻境。
池子霁平静得透着几分诡异,他顿了顿,感受着手下人的紧张,闭上眼微微倾身,只是轻落在了嘴唇上。
如蜻蜓点水,未动分毫。
廷听耳畔只剩下了风雪与呼吸声,过于近的距离加上野外的环境让她格外紧张,手指下意识蜷在一起,哪怕闭着眼,眼珠也在不自觉地颤抖。
但这样的窘境并没有持续多久。
廷听能感觉到嘴唇上轻轻的一触,很快就离开了,她再睁开眼,对上了池子霁若无其事的笑颜。
“走吧,先把冰块放回去。”池子霁牵着廷听的手,往小山洞的方向走去,“在天黑之前我想去找找有没有好处理的动物。”
他开口,直接走向下一个话题。
“动物?你是想剥皮毛吗?”廷听尚未感受清楚那如泡影般的亲吻,立马被池子霁的话带走,眸光清澈,将毛毯往少年肩膀的方向拉了拉,好奇地问,“你觉得我之前杀得不够?”
哪怕不提手中的毛毯,他们的小山洞里已经有羊毛地铺,还有一张已经处理干净的狼皮。
“听听,现下尚是初冬。”池子霁侧过脸,万分耐心,手状似随意地与她的十指相扣,笼在袖子之下。
廷听瞳孔一缩,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地上已然堆积起厚厚的积雪层,总会给人一种现下已是深冬的错觉。
这个秘境的冬天,竟还要更冷吗?
池子霁:“时间不多,在我尚且能自由行动的时候,要做好极寒来临的准备。”
池子霁顺着山路往前走,廷听望着他稍稍摇曳的细马尾陷入了沉思。
烧火的木柴不难找,山洞前就有许多树木,可以就地取材,最后再准备。
最大的问题是储水和保暖。
他们今日尚且还能上山凿冰,极寒之时怕是连出山洞都难,只能提前备些水分充足的果实和装满水的果壳。
自打进秘境以来,这白天总是有做不完的事。
“我听闻凡人会饮酒驱寒。”廷听紧挨着池子霁,避免放慢动作,被积雪包裹着的脚会在拖沓中麻木,刻意地找起话题,转移注意力。
“会。”池子霁对上廷听好奇的目光,笑道,“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廷听诚实地摇了摇头。
与在凡间成长过的池子霁不同,她有意识起就是在长音阁修仙,师长更是厌恶凡间,完全隔绝她接触俗世的机会。
“有女郎爱好的甜口果子酒,但你说的能驱寒的应是边疆烈酒。”池子霁思索,明明不过是几年前的记忆,回想起来却遥远如隔世,“辣口发涩,你大抵不会喜欢。”
“师兄上过凡间的战场吗?”廷听问道。
“算是上过罢。”池子霁蹙起眉,垂下眼眸,眼睫压出一层阴翳,“跟在攘外的大将军身后,没多久京城被起义军大破,本就在多王夺帝中消耗了生息的国家就此易主。”
他说得平淡,并不意外,也无所谓,似乎亡国在他眼中与日出东升并无差别。
“你对凡间有兴致?”池子霁目光一移,问道。
“若是能从秘境中出去。”廷听扬起笑容,感慨道,“我想去看看池师兄曾经生活过的京城。”
池子霁心中又漏了一拍,匆忙挪开视线。
只是紧牵着的手无法掩饰他的局促,将那不规律的心跳传达到了身侧之人身上。
不是因为对凡间好奇,而是好奇他曾生活过的地方,如同最动人的情话,扯得他心脏发疼,不得挣脱。
话太烫,他有些受不住。
过了好一会儿,池子霁才压着声音开口,本就偏年少的声音多了几分青涩:“出去之后,我带着你一同去。”
“这些年过去,也不知故地到底变了多少。”
短短一句话,让池子霁无比艰难地回想那寡淡无色的十来年里,究竟有什么值得去看的。
这一想,就想了许久。
想到他们将冰块放回山洞保存好,再一同出门寻找皮毛厚实的动物,池子霁都差将肚子里搜刮干净了,都没想起什么值得说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