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种‘喜欢’,是那种更不一样的。”邬莓没想到廷听会说出如此孩子话的喜欢,她捏着下巴琢磨了会儿,“恋人之间的喜爱?”
廷听困惑:“像是话本子里那样的吗?”
“差不多?”邬莓苦恼地说道,她也不太懂如何要和小辈解释爱情这么缥缈的东西。
这下廷听没有马上回答。
廷听乖巧地垂下眼眸,沉默良久,似是在深思,半晌才迷茫地说出了一句:“我不知道。”
她过去在池子霁面前说得头头是道,实则不过和琼音一般,尽是纸上谈兵。
只是那时池子霁也不懂,所以廷听才能糊弄过去。
但凡换到如今,池子霁若是再问,廷听必定不到几句便会暴露出她对情爱的迷惘,不过是张纸老虎,一戳就破了。
“你见过人间夫妻?痴情男女吗?”邬莓搜刮起肚子里的存货。她也着实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情感夫子。
廷听声音卡在了嗓子眼儿,半个字说不出来,她眸光闪烁,拘束地捧紧了茶杯,试图掩饰自己浅薄的见识。
她没见过。
廷听前十几年都被锁在长音阁之中,只游历过一次便再未出过大门。
与她的许多同窗不同,她对于世界的知识只能从同窗和书本中得来。
池子霁若是不与廷听举例,廷听都不曾知晓他曾经眼中的世间喜爱如此浅薄而低贱。
池子霁曾站在庙堂之高俯瞰世间百态,但廷听没有。
“我…不懂。”廷听无助地说道,眼中尽是空洞,如同一具心口没绘完整阵法就放置于人前的傀儡。
邬莓一怔。
如果面前有一架镜子,廷听定会发现她此刻的模样与昔日质问她的池子霁几乎一模一样。
“不懂有什么?喜欢也行,不喜欢就罢,也没人逼着你要谈情说爱。”邬莓抬起手,和拍小孩儿似的拍了拍廷听的头,轻松地笑着说,“你天赋甚好,专心修炼也挺好的。”
反正池子霁看起来可不像是不懂、无所谓的样子。
都分神境的人了,干什么专心霍霍新出炉的天才弟子,让他自己苦恼去吧!
“多谢邬师姐开导。”廷听心知她不可能心无杂念地修炼,也知邬莓一片好意。
廷听来药堂也并不是为了来找琼音,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暂时逃开池子霁的理由罢了。
若不是邬莓注意到廷听,她在角落里习惯地躲一会儿也会悄无声息地离开。
廷听站起身,准备与邬莓道别之时,袖中的玉牌蓦然一震,她骤然停滞在了原地,心中升起几丝崩溃感。
“怎么了?”邬莓一边整理着茶具一边问道。
“琼音是在山下的清音城吗?”廷听迅速找回声音
,若无其事地问道,“我有话想问她。”
“嗯,你可以玉牌联系她。”邬莓笑着提议,“反正这两日无事,你在山下散散心也无妨。”
“多谢!”廷听匆匆道别,快速跑出药堂,在树林中见四下无人,抬手设下重重结界,才拿出玉牌。
——今日戌时,清音城古琢饰铺。
廷听的指腹压住后附的对接暗号“辛辰”二字,熟悉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地朝她压来。
她以为长音阁的人至少能等到大比结束,现下却如此急不可耐,仿佛生怕她在藏宝阁中得了灵宝的消息不上报。
每当廷听有了半分喘息的时刻,勒在她脖颈上的绳索就会适时地扯进,让她不要忘了她的“本分”。
廷听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等溢出胸口的不适感缓缓消失,平复下来,才用玉牌给琼音发了讯息,问她在哪家客栈落脚,明日不妨同归,才朝宫门的方向飞去。
幸好她今日与池子霁分开,幸好今日琼音在山下,不然她又得绞尽脑汁为接头找理由。
只可惜她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也不知琼音是否在忙,直到廷听下山,进入清音城,仍没有收到回信。
这回不同以往,廷听临时一人下山,不需要给别人带东西,也没有说话的人,竟有种无牵无挂上刑场的感觉。
暮时,夕阳西下,橘红的幕布披在屋檐与街道上。
街道上人来人往,小商贩吊着嗓子吆喝,疲惫不堪的工人低着头走过,带着孩童散步的妇女低着头说话。
谈笑声不绝于耳。
廷听孑然一身走在人群之中。
她过于专注,没有注意到旁边或惊艳、或憧憬的目光,路人下意识避开她的身侧,仿佛生怕唐突了仙人。
廷听耳力敏锐至极,不过绕了些路,就顺着人言确定了古琢饰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