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人紧接着又来了句:“贺远舟,你对我这么好,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他闻言,加快脚步,把她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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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四月,高三学生在紧绷的神经下也有暗流涌动,似乎是想在六月到来之前,缓慢地预演一场告别。
书吧的留言墙上叠起了一层又一层便利贴,像一颗硕大的枫树,写着各自的心愿和给朋友们的寄语。梧林的春季校服外套上渐渐爬上东一块西一块的留言涂鸦,米老鼠巡逻看到后也不再批人了,还会饶有兴味地停下来看一眼,评价“这个字是谁写的,这么难看”。
学生们开展起互换校牌的活动,下午放学后在楼道摆摊甩卖这些年攒下的杂志和教辅;广播站的前任站长扛来了单反,一有时间就满校园拍素材;放学跑操的时候,学生们谈论最多的话题已经从高考变为了毕业旅行。
禁止带电子设备来校的红线有所松懈,有不少学生自发带相机来校,还有用ipod的全损画质拍照的。初绪则托贺远舟的福,荣誉成为了一名拍立得拥有者。他送的拍立得套装里面只有二十张相纸,初绪当天晚上回寝室摆弄来摆弄去,跟室友瞎折腾了十多分钟,一盒相纸就用光了,拍出来的还都是些残次品,悔得她捶胸顿足。
仅剩的十张相纸先跟班里的同学拍了一轮,等她妈妈送来补给物资后,她又和高一的同学拍了一轮,把大家十八岁时穿着校服戴着眼镜蓬头垢面的模样用拍立得记录下来。
到后来,跟同学合照已经不能满足她了。初绪的胆子更大,把拍立得塞在校服口袋里,流窜在各个办公室,找到机会就逮着熟悉的老师跟自己合影,甚至跟米老鼠都有合照。
贺远舟那天中午到办公室找语文老师拿练习卷答案,就发现办公室里一派喜气洋洋,所有老师都在一块儿站着,里面围着一个初绪,她正在认真跟教导主任讲解拍立得怎么拍照。
“米老师,你眼睛看这里,然后手指不要挡到这个取景框……右手这边、也不要挡到感光孔,不然照片会过曝或者过暗……最后按一下按钮这个马上就出照片了。”
“不需要对焦吗?”米老鼠工作之外爱去公园拍树上的鸟,也算业余中比较专业的,提问道。
“不用不用,我这个是傻瓜照相机……”初绪对他解释。
贺远舟被这场面看得停下脚步,不由第一万次感叹初绪恐怖的社交能力,加上他们班语文老师也被她拉去拍照,他拿不到答案,只能在一旁站着等。
谁知道那头初绪一抬眼,正巧看见了他,眼睛一亮,第一时间对他招手:“贺远舟,你要不要也一起来拍合照?”
贺远舟往后退了一步,摆摆手表示不参与这个活动。
谁知道他班主任也是不省心的,开口把他往火坑里推:“对对,远舟,你也来一起拍一张,你跟初绪不是熟的么,等毕业之后作纪念,多好啊!”
“嗯嗯嗯,马老师,他数学好,跟他合照了说不定我能吸一吸考运呢!”初绪听有人给帮腔,更有恃无恐,直接过来拉着他的校服,把他也给拽进去了。
只不过他个子太高,合照只能站镶边的位置。米老鼠拖长音提醒所有人:“诶,笑,茄子——”
闪光灯一白,贺远舟眯了眯眼睛,没想到自己给她买的傻瓜相机最后反过来砸他的脚。
周围的老师都新奇地围过去看相纸成像,初绪从教导主任那儿接回相机,开口道谢。
谁知道老马不该有的眼力见这个时候跑出来了,指指她的相机问:“这里头还能拍不?要不我给你俩拍一张,单独的?”
“啊?”初绪意识到他指的人是贺远舟后,脸上的表情一愣,说不心动是假的,迟疑道,“可、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都快毕业了。赶紧的,你们俩站好,马上上课了。”老马从她手里拿走相机,一边琢磨一边催促。
贺远舟刚要开口,就对上初绪递来的恳求的视线,嘴边拒绝的话顿时没了影,只得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半推半就地走到她身侧,跟她隔了小半臂的距离站定。
“近一点,再站近点。”老马并拢双手跟他们比划,脸上促狭的笑快要藏不住。
连教过初绪的晨姐都觉得乐呵,在边上兴致勃勃地围观。
初绪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耳根子一热,才不敢跟他凑得太近,在镜头前的姿势不自觉地别扭起来,两只手局促地握在身后,不敢看边上的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