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玉青是她东家,也是关外平川镇马场之前的少东家,老东家去世后,便是马场的东主了。
她东家来中原投靠义父家的家族,并不是无依无靠过不下去,只是为了借助这边的势力,能谋一点和权贵的联姻。
用她东家的话来说,马场以及一些旁的生意,日后若要做大,在京中有稳固的关系才好靠谱。
不然,生意上的倾轧,并不全是经营间的较量,还有一些官家手下难缠,以及各方权势的一个权衡。
这一点,老东家将少东家,教导的极为明白。
她少东家有的是手段和力气,接过马场后生意稳若泰山。
只是想进一步,也是要想的长远些了。
不过这一切,她知道她家少东家,并没有和这边的钱家说,只当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投奔。
好在关外的事情,这中原的钱家,是一点也不知情的。
“嬷嬷你看不出来么?”
钱玉青冷笑道,“原先义父还和我说起过,中原人情与这边大不相同,是个规矩极多,又极为奢靡繁琐的地方——我原想着能有什么大不同……却没想,越来越见识到了,尤其是到了这京城,真是……叫人喘不上气了。”
她原本想着,到了中原,最好是在京城之类的重地,找一个合眼缘的权贵少年,能与她结为良缘,一同将生意做大。
可到了这里才知道不仅要讲门当户对,想做富贵家的媳妇,竟然还要知书达礼,温婉贤德能料理后宅平衡妾室之间的矛盾……
一辈子就被困在后宅之中了。
且一个女人,要靠着男人一辈子,还要允许这男人什么三妻四妾的……真真是好笑极了。
怪不得之前义父就叮嘱她,生意未必要做大,就这样苟在关外,小富即安,以她的性子,莫去中原。
可边关也是弱肉强食,靠苟也不是万全之计。且马场老少,附近百姓靠她过活的不少……
她若不拼,对不住那些嗷嗷待哺的伙计们。
“嬷嬷,那四表嫂你也瞧见了,”
钱玉青说着,眼底还是忍不住透出惊艳之色,“那般容貌,那般从容的气度,我见了都心动不已的——竟也能容忍表兄纳妾。”
越说越觉得可笑,“这中原的女人都疯了么?”
嬷嬷嘴角抽了抽:其实边关的富人也会纳妾,只不过边关那边不太安生,民风彪悍,像中原或是江南这般富庶平安之地这种大宅的风气,确实也不多见。
“嬷嬷,我打算这么做,”
钱玉青忽而道,“若是拐不到这里的富家小郎君随我出关去,那不如和这里的哪家权贵子弟一夜风流,留个孩子维系一点血脉姻亲算了。”
她西北也不缺儿郎,只是想借一点权贵的关系罢了。凭着孩子的关系,她日后在京都走动……总有个由头。
眼下虽然钱氏是英国公府的继夫人,可英国公年纪也大了,钱氏在府里又无亲生子女。
况且她一个女人,又是在边关做生意……她若依赖钱家的人脉关系,一旦被钱家得知,钱家族人必会按照中原的规矩,抢夺她的马场生意。
义父早也跟她警醒过,不要入关,真要入关,不得信任任何人,一切全凭自个本事。
嬷嬷:“……”
即便她也是边关人,可少东家这番言论,还是叫她差点被吓一个跟头。
“表兄若是能成,那自然是表兄更好,”
钱玉青眯了眯眼一笑,“若不成,那我就在京都这段时日,寻一个能成的。”
凭她的手段,这点事只要略略用点心,怎么会不成呢。
钱玉青说着,找了一支赤金的簪子插在了鬓间。铜镜里,映出她眼底冷静的寒芒。
……
入夏以来,天是越来越热。
因此英国公府这次的小小家宴,就设在了园子里小湖旁的畅轩里。
晚风从水面吹来,带着一丝丝凉爽之意,倒叫人心旷神怡。
顾南章到了的时候,沈胭娇留意到,钱玉容和钱玉青都是眼中一亮的反应,不由微微一笑:
还真是,别的不说,就顾南章这一身好皮囊,不知会迷惑多少人。
顾南章只淡淡见过礼,甚至见礼的时候,眼皮抬也不抬。
钱氏生怕他发作起来,忙转了话题,说些家乡的事情。
钱玉容脸上透出点委屈来,钱玉青却留意到,自己这位外面瞧着冷隽的四表兄,视线会时不时落在四表嫂身上……
倒是四表嫂还在和世子夫人言笑晏晏,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四表兄见到她们会是什么反应。
眼瞅着这位四表兄的俊脸越来越冷,钱玉青饶有兴致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