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大宗门错落于各地,但都以得道升仙为目的,但相传昆仑山顶居住着真正的仙人,以朝露为饮。
千百年间不少人上山前往,却都由于环境困苦望而却步,据说昆仑山路上有仙人设下的能迷惑人心的阵法,纵使修为再高深的修士,进了阵法也只能原地绕圈,无法前进半步。
修士尚且无法上山,更何况是如今灵力有损的楚问。
“你上来,我背你。”宿回渊说。
楚问摇头。
宿回渊忽然想到,之前假扮身份混进清衍宗之时,在薛方起死回生的老妪家中,他负伤假装失明,楚问便是那般抱起他的身体,走过满地狼藉。
“你之前也背过我的。”他说,“这下算我们扯平了。”
楚问垂眸凝视着他,缓缓问道:“你到底是谁。”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问话,语气却与刚刚全然不同,少了几分单纯询问的疑惑,而多了几分质疑与探寻。
“我用长剑,你用短刀,我们显然并非出身同门宗派,可又为何在此相遇。你对我的伤口讳莫如深,却能找到治我的方法。”楚问盯着宿回渊的眼,一句句逼问道,“很明显我们相识已久,你又为何说我们只是萍水相逢。”
宿回渊倏然失笑。
无论怎样,楚问还是楚问,他终究骗不了他。
“很久之前,我们确实相识,只不过经年日久,谁还会在意当时的童言无忌,因此我简言萍水相逢,倒也不是不对。”宿回渊说,“你身上的伤口的确与我有关,但我却无意想害你,因此想带你去疗伤,我并不喜欢亏欠于人。”
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背,“怎么样,要不要上来。”
楚问似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沉默片刻,终于将自己搭在对方身上。
山脚下有一处透明结界,宿回渊将手缓缓触上,结界的颜色微变,继而开出一道门来。
举目远眺,是漫漫无尽的山路,周遭冰雪肆虐,酷寒无比。
宿回渊背着楚问尽量稳住步子,但实则身体已然发僵,牙关紧咬。
结界放他进来,但并不代表会让他轻易地上山。
已然飞升的天神境界高深莫测,境界的巨大差异带来碾压感,威压宛如一张沉重的铁网牢牢压下来,使人几乎喘不过气来,每迈一步都要使出浑身的力气。
愈向上走,压迫感便愈重,宛如泰山压顶。没走几步,宿回渊已经被逼出了一身冷汗。但山路高耸入云,尚且看不见尽头。
狂风夹杂着飞雪,仿若尖刀般刮在人的脸上身上,衣衫尽破,皮肤被划出道道血痕。
昆仑山四季覆雪,温度低寒,身上刚渗出的薄汗立刻结成冰水,带来针扎般的刺痛感。一人走上去已是不易,更何况他身上背着一个楚问。
全身已然冻僵,四肢几乎失去了直觉,他只能一步步机械地迈着步子,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停。
不能停。
楚问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他身受重伤,并无灵力御寒,脸色肉眼可见地惨白下来,有些无力地垂着头,鼻息打在对方颈侧。
“你放我下来……”他说。
“别废话。”宿回渊艰难道,“很快就到了。”
他抬头,山路至少还有半程。
“你身上在抖……”楚问轻声说。
纵使毫无记忆,在如今的关头下,也很难不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
“你其实不用……”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彻底听不见。
宿回渊心下一紧,唤道:“楚问,别睡!”
他艰难抬手,将鬼王刀凝成一道能御寒的屏障,悉数围在了楚问身上。
灵力有限,却还要被迫分出部分,刹那间不可忽视的巨大威压令他膝下一软,几乎就要跪在地面上。风雪尽数顺着气息涌入,脖颈处瞬间染了一片血痕。
宿回渊瞳色赤红,浑身浴血,强撑着一寸寸站了起来,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周身鲜血顺着衣袍下摆淌下来,每走一步,都滴坠着猩红的血迹。
从山脚蜿蜒向上,直至云间。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意识即将模糊之时,他终于到了山顶。
衣衫被风雪尽数划破,鞋履、衣袍下摆都浸满了血迹,是被结界强压下出的钝伤。他整个人甚至再没了站立的力气,缓缓倒下.身去。
周遭仙乐悠然,流水环绕。依稀间,眼前出现一个身影。
那身影瘦削,身着玄黄,他身侧有一巨大的铜炉,为炼丹用,几个童子正在铜炉边扇风。那人微抬手,几名童子便颔首退下了。
神君缓步走到二人身前,随后长叹口气,轻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宿回渊并未抬头,却知道对方是在说谁。
“他心脉寸裂,灵力尽失,意识有损……”他艰难道,“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