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回渊瞬间呆若木鸡。
极大的可能性,便是楚问强行冲破幻境被损毁了心脉, 而遭受重创再次醒来之时,人既有可能神志不清, 或者失忆。时间或长或短,因人而异。
“你受了伤, 我先带你去处理。”宿回渊微俯下.身, 向对方伸过手去, “跟我走。”
楚问并未回应。
纵使失去了原本的记忆,但他依旧没变化太多,甚至在未加丝毫掩饰的情况下,浑身气质都比平日中疏冷许多。凌厉的目光, 骨相分明的下颌, 整张脸就差赤.裸裸直白写着:生人勿近。
“你不说你是谁,我为何要跟你走。”楚问淡声问道。
“我是……”
宿回渊刚想开口,话音却倏地顿住了。
他们相识相知于年少,曾有倾慕, 有爱意。但转瞬间十年过去, 他竟悲哀地发现, 自己甚至无法用语言清楚地解释他与楚问的关系。
——师兄弟,挚友, 师徒,爱人, 还是不共戴天的宿敌。
似乎都对, 却又都不对。
良久,他垂眸淡笑, 眸中遮掩似有落寞,轻声道:“不过萍水相逢,路见公子重伤,怎能不救。”
楚问不知信了几分,但终于起身。
就在这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宿回渊下意识环住楚问朝着身边一滚,躲至木柜后方。
楚问如今伤势颇重,他并不想多生事端。
只是他忘记了一件事,刚刚楚问将幻境强力破开之时,屋内的陈设也碎了个七七八八,木柜旁的床榻被生生震裂,甚至将地面都砸出来一个方形的大洞。
而他顺势好巧不巧,直接从洞口滚了进去。
他在空中倒转了两人的方位,用自己的身体给楚问当肉垫。落地的瞬间用灵力护体,但楚问落到他身上的瞬间他还是眼前一黑,一时说不出话来。
“……起开。”
宿回渊艰难起身,严重怀疑若是刚刚未施灵力,肋骨都要被对方压断几根。
屋内有女子声音传来。
“这间还是没人,一间间去找,又要何时能找到。”
“他们破开幻境,必然经脉寸裂,坚持不了太久。”另一人答道,“那面好像有声音,过去看看。”
两人走到床榻边,只见那处地面下有一巨大的方形深坑,屋内许多陈设被震到了下面,但并无人影。
“没人,去下一间找。”女子说。
脚步声逐渐走远了。
楚问阖着眼,身体微绷,终于忍无可忍道:“这位小公子,你是不是离我过近了些。”
刚刚情势紧急,宿回渊瞥见坑洞旁边有一处极小的缝隙,从上往下看恰好处于死角之中,被阴影牢牢遮掩。
他便带着楚问挤到其中,空间实在过于逼仄,连转头的空间都没有,两人身体的每一寸都被迫紧贴,对方的面孔也近在咫尺。
后来楚问无奈,先闭上眼。
他总觉得身前的黑衣人绝非萍水相逢之人,但却想不起来分毫,且一旦有丝丝缕缕的记忆缓慢浮上来,便头痛欲裂。
他对于之前的事情,包括自己的身份,都完全不记得,唯独有一种隐隐的感觉——
他们曾经很熟悉。
“情势紧急,不得已而为之,多有得罪。”宿回渊起身,解释道。
“为何要躲她们,我身上的伤又是从何而起。”楚问开口。
“你现在伤势很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宿回渊目光移到对方胸口前的伤,“至于你的伤口……”
他错开目光:“我也不知道。”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两人要如何从深坑中上去。
楚问目光移向身侧尘霜,伸手,却并未拔动。他又尝试了一遍,这次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长剑依旧黯然无光,分毫不动。
诡异的沉寂在两人之间缓缓蔓延。
宿回渊感受到心脏传来隐隐钝痛,随后艰难开口:“你现在灵力受损,大概用不了剑。”
楚问现在心脉受损,灵力几乎于全失。
宿回渊现在甚至有些庆幸对方暂时失去了记忆,否则……他无法想象那样不可一世的剑尊,在面对自己灵力受损时,会露出什么样的神色。
楚问自然不会明说,但他都明白。
就像十年前那天一般,绝望、颤抖、带着玉石俱碎的决然。
鬼王刀泛着通体诡异黑气,从宿回渊袖中窜出,刀意缓缓在刃边凝结成一处稳稳的平面,能够托着两人上去。
楚问指尖从尘霜剑上移开,踏上鬼王刀的边缘,并未有多余言语。
两人便这样各站一边,直到稳稳落在地面上。
“如果你信我的话,我带你去个地方。”宿回渊轻声说,“或许能帮你修复记忆与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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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广袤,西域瑰奇,山川连脉。继而向西至边境,有巍峨神山绵延不绝,常年积雪,所谓仙境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