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得雨听得悚然而惊,他与魏虎几十年的交情,自然受不得朋友被免职,又见弓捷远面色沉峻不似开玩笑的,担忧地道,“参将大人到底……”
“你别问了,”弓捷远毫不留情地打断他说,“就这样答复他。只管把登州一线的事情安排好,倭寇若是精到不从此处登陆,本将也不怪你防御不利。”
焦得雨又没得着好话,赶紧出去安排,一面吩咐传命一面擦擦老脸上的细汗,有些纳闷地问自己副将,“你来帮我想想,魏虎这一年里做了什么没分寸的事情?明着顶撞韩总兵了?”
副将想了半天,“自然没有。”
焦得雨就更想不通,“那咱们这位少将军哪里来的火呢?”
副将有些心眼,闻言就道,“指挥使怎么想得人家的事?看在交情,赶紧传话就是。魏指挥使若是明白自然好,若不明白,此时距离春察还有许多时间,参将大人说不让来他就真不来么?”
焦得雨连连点头,“对对对!我是愚了!”
正说着话,有小哨兵进来报告他说,“禀指挥使,参将大人又有亲兵到了。”
焦得雨粗眉一动,“这次来了几人?”
“四个。”小哨回说。
焦得雨点了点头,而后轻赞地道,“少将军不是昔日的少将军了,自己养着精兵强将,脑子也极清楚,很了不得。”
四位暗卫拜过弓捷远,孟书就将谷梁初交给他的盒子奉给小主子。
弓捷远打开盒子,看清里面是一只兼毫笔,微微沉吟了会儿,问孟书说,“王爷近况如何?”
孟书依着谷梁初的嘱咐回答他说,“平平淡淡。”
弓捷远点点头,示意弓秩带他们去。
郭全已经看见了笔,有些纳闷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弓捷远没有瞒他,“这是告诉我要恩威并施软硬适中。师兄,咱们这里的情形,你传回信告诉他了?”
郭全摇了摇头,“总也不必过分细致。”
“是!”弓捷远相信他,“咱们既出来了,怎么做事还是自己忖度着吧!不然是谁当参将呢?到底该软还是该硬,我也在琢磨呢!”
魏虎反应很快,隔了一天就把请罪书送到弓捷远面前,上面小楷细密,详详写了去冬至今分属韩峻管辖之后青州卫的两次倭寇登陆,具体到了时间人数杀伤性命和劫走的财物,恳切认了自己防戍不周之错,言辞语气极为真诚。
弓捷远看了却只一笑,把那长书轻飘飘地一丢,对郭全道,“师兄看看,这些老将领们竟是真的看不起我,只当捷远没有见识,可以随便糊弄。”
郭全不甚明白,“小主子什么意思?”
弓捷远明知跟前守着焦得意的眼线,只冷冷道,“师兄莫急!回头自然就知道了!”
焦得雨听了报后连连搓手,“我都嘱咐过了魏虎认认真真地说,怎么还不过关?让少将军觉得糊弄,反而是不好了!赶快再与青州传信儿,别悠哉了!”
第227章 威旧部参将慑老
这是上午的事,翌日下午,还没有到傍晚时分,五十整岁的魏虎就骑快马奔进登州卫的营房,卸了鍪盔跪在弓捷远的脚边。
弓捷远正在看登州海线的分段防戍图,见他来了,只瞟一瞟立在身边的焦得雨,“我记得告诉过你,莫叫他来!”
焦得雨闻言也便跪下,哀恳地道,“参将大人且容老焦说点儿没有分寸的话,便是不准唤您少将军的,老焦和魏虎到底也是镇东旧部,只把将军和少将军看成首领,其次才是皇上和朝廷。属下们哪里做得不对,参将大人明示明训明惩明戒,咱要心存怨怼,对不住这些年的恩遇,只求莫给糊涂着呢!”
弓捷远伸手丢了防戍图,缓缓立起身来,眼睛不看焦得雨,也不看魏虎亦已斑白的头,声音冷沉而又寒肃,“你们的糊涂竟是本将给的?‘其次才是皇上和朝廷’的话,虽大不敬,念在二位对我弓家父子一片真情真意,咱们且不论了。本将只问问指挥使们,我个好好的少将军,做了青、登参将便不算亏,之前为何要被父亲质在京中近一年啊?”
焦得雨闻他如此询问,自有些呆。
魏虎也感诧异,忘了是来请罪,抬头看他。
“可是我爹贪生怕死,畏惧朝廷镇剿,宁可被削兵权辖地,这也不算,还肯舍弃唯一血脉,只为了向新皇表归顺啊?”弓捷远嗓门不高,说话却很扎人。
“自然不是。”焦得雨和魏虎一起说。
“那便是他愚忠,”弓捷远又道,“只怕自己沾了反叛之名,只想臣服,不要儿子也不要胶东了?”
“不是啊!”焦得雨异常难受地说。
魏虎不言,已经磕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