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捷远以前也未细加留意这个女子,此刻方才好好看看,但见她与公孙优长得相似,脸上虽有懊恼之意眼内却无畏惧,不由暗想她虽屈为侧妃,却不是个特别胆怯的人。
谷梁初的眼睛也不去看凝蕊,仍然盯着谷梁容脑门上的青包瞧,“家里?王妃的家里还是你家里?”
“实禀王爷,”凝蕊回道,“是妾身的弟弟捎来的书信。”
“他才多久没来?”谷梁初淡淡地问,“一个城内住着,有话不能当面说吗?甚么大事需要专门捎书信啊?”
“是他定下了亲,”凝蕊的脸上这才透出一点儿喜悦之色,“托王爷的福,锦衣卫里的同僚帮着他聘定了一位小家碧玉,虽说门户不高,打听着也很贤淑懂礼,该能持家。小优也到了该说亲的年岁了,所以妾身接着这信便很高兴,立刻就禀王妃,因此疏忽了郡主,心里实在后悔。”
谷梁初平静听着,没有说话。
谷矫暗道这干人等效率倒高,眨眼间就张罗出婚事来了。
弓捷远不明就里,听说公孙优要成亲就只盯着谷梁初看,想要瞅清他的反应。
谷梁初撩起眼皮瞥了瞥他,声音仍旧平淡,“男大当婚,这是好事。侍卫大人刚升了职就传出佳音,确实应该高兴,却也没有舅舅要娶媳妇就摔外甥女的说法。做姐姐的为弟弟的喜事开心在情在理,然则人生在世不过婚丧嫁娶,都不是没身份的人,怎该忘了形状?”
凝蕊回得顺溜,“王爷教训的很是,妾身记下了。”
谷梁初不再说话,哄着谷梁容玩了一会儿,只觉满屋子人都只呆站着陪,甚没意思,便就松开孩子站起了身。
“王爷,”朴清见他要走,这才说道,“侍卫大人如今也有一点儿地位,可他除了凝蕊身边并无别的亲人,婚姻大事……”
谷梁初立直了身体听着这话,等了一瞬不闻朴清再往下说,眼角微微垂了,“孤并无钱。你们两个姐姐想替他置办什么只管置办,孤也不拦着。等到良辰吉日,孤做姐夫的,自然亲去道贺,这个不需嘱咐。”
朴清要的就是这话,立刻蹲身行礼,“妾身谢过王爷。”
谷梁初再不啰嗦,大步出来西院,却没心思回谷梁瞻那里用饭了,背着手往书房走,一路都不说话。
弓捷远跟着他走,也不说话。
谷梁初进了书房方才回神看人,“干嘛静悄悄的?”
“别耽误王爷思考事情。”弓捷远心里已经挑了半天的刺儿,得了问立刻就哼。
谷梁初有些想笑,“孤在思考什么事情?”
弓捷远习惯性地扬扬下颌,“那还不好猜么?好内弟要娶媳妇了,虽然有点儿舍不得,还是得认真替他筹备筹备,送点儿什么礼呢?怎么给他张罗呢?许多琐细。”
谷梁初抿住唇角的笑意,“好内弟是什么词儿?还有坏的?孤为什么舍不得?”
“王爷亲戚少,跟前就这么一个宝贝,又能干又有人才,自然是好的!”弓捷远似在一本正经说话,“换了老婆家里弟弟多的,这个欠了花账要来借钱,那个没事做要来谋差,甚至再有一两个倚仗姐夫是王爷欺男霸女惹了祸得去抹平的,可不就是坏的?”
谷梁初听他巴拉巴拉乱说起来,越发隐了唇边笑意,也不接茬儿。
弓捷远自己泄了气,宣告什么地道,“听着两位王妃的意思是要作速纳娶,到时候你贺你的,可别带着我去。”
“不行。”谷梁初竟也一本正经,“你是孤的官派护卫,在府里躲躲懒也就罢了,这样的场面事还想不理?便是心里不乐意也得装装样子。”
“我不高兴个什么?”弓捷远又不承认,“就是不想凑没用的闲热闹。侍卫大人娶亲,我就得喝喜酒么?要不要贴个份子?”
谷梁初煞有介事地点头,“这也是该的。你攒下了多少钱?”
弓捷远立刻皱眉,皱得鼻梁上都起了褶皱,“我有什么钱?你这么大的王爷刚才还跟老婆们哭穷呢!”
谷梁初忍耐不住,把人拽进怀里,伸指搓他的鼻梁,“孤得多大的用度?你在孤这儿白吃白喝了许久,俸银不都干攒?如何这般抠门?”
弓捷远觉得他搓自己的样子和点谷梁容的青包时候差不多,想要走开,“你多大的用度?刚收了六万两银,怎么还抠门?”
谷梁初眼色变幻一下,不答话只诘问,“你还记着这笔银子呢?又是吃醋又是惦着孤的钱,到底安的什么心?”
弓捷远不斗嘴了,推开他,大步走到饭桌前去,伸脚狠踢一下,嗓门老高地吼,“还给不给人吃饭了?都饿死吗?”
谷矫探头看进来。
谷梁初伸掌捂住自己下巴,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