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果然不是吃素的。
周阁珍整整袍袖重新说道,“臣蒙圣上看重,非但委以户部之重,更负明示于王爷及其诸位同僚之责,不敢推卸渎职,必然尽力。”
“尽力就行了。”谷梁立颔首,“周大人从前也不管户部的事,接手未久,繁杂琐细,理的这么快也不容易了。便是略有不到也是人之常情。朔亲王过去帮着,也是想替你分担分担,快点儿解决眼下之急。朕信你们必会齐心协力共克难关。初儿,你既要尊以师礼,好好跟着周大人学,也要尽到查检提示之责,不能总是等现成的。”
周阁珍赶紧就道,“不敢为王爷之师。”
谷梁初半天都没开口,等他说完方道,“父皇放心,赋税钱粮儿臣是门外汉,却定用心。”
“嗯!”谷梁立点了点头,“如此你们就先各自歇个晌儿去,午后就忙起来。西、南两线催饷的奏报简直就是催命符,朕都让他们给追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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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盘库账各揣心思
周阁珍与谷梁初和弓捷远一起退出殿来,周阁珍先与谷梁初施长揖道,“老臣无能,累得王爷跟着受罪。圣命甚急,便不多说,午后就在官署档房静候王爷大驾。”
谷梁初也与他拱一拱手,“周大人好好歇晌儿,圣命再急也需静气沉心,方能事半功倍。”
“王爷所言甚是。”周阁珍再与谷梁初拜别,正身要走之时看见一人迎面行来,立刻又要伏谒。
那人抢上一步拦住他说,“周大人不要多礼了。”然后转身对住谷梁初,行揖说道,“小弟拜见王兄。”
谷梁初做出一点儿笑的意思,“王弟这是要见父皇,如此不便多叙,容后相邀。”
周阁珍腿脚慢于谷梁初,眼见他说了句话便大步去得远了,就对谷梁厚笑了一笑,“朔王爷下午还要到户部梳账,皇命在身,不及与宁王爷多叙。”
谷梁厚亦是冷冷一笑,“可不是么!王兄如今身份贵重,自然公务繁忙,我这闲王怎敢挑剔怨怼?既是同大人一起办事,还请多多照顾王兄才是。”
周阁珍神情异常恭敬,“宁王爷放心,老臣自当尽心竭力。”
弓捷远进车坐下,立刻舒一口气,“这一上午可不轻松。”
谷梁初没有什么反应,手伸过去攥住弓捷远的薄掌,轻轻捏一捏道,“累着了吗?”
“那可别活着了!”弓捷远想要抽手,“这就累着还能做什么事?”
“孤问你的心,”谷梁初不让他抽,“又是太后又是皇上,都得用心应对,自然就累。”
“太后也没用我怎么应对。”弓捷远乜斜了一双俏眼,“你爹么,我都习惯了!”
“习惯了?”谷梁初微露奇怪,“冬至节你只远远见了一见,今儿是头一回对上话,如何来的‘习惯’?”
弓捷远趁他心神分散嗖地拽出手去,“太后有一句话说得甚对——你长得很像你爹。我这成日对着一样的高矮一样的五官一样的姿势一样的冰脸,不过是一个老些胖些皮肉松了一些,另外一个则是年轻的家伙罢了,自然习惯。”
谷梁初气得笑了,“弓捷远,你真不知什么叫做欺君罔上?单这几句话也够杀头的了。”
弓捷远扬扬下颌,示威地道,“那你来杀!”
谷梁初眯起眼睛,盯住他那弯出领来的脖颈儿,眸里精光一闪,凑近就咬。
弓捷远赶紧缩了身子,躲开他的袭击,轻笑着道,“不闹了!如何同个豹子似的,说扑就扑。”
谷梁初没有追击,仍盯着他,“你怕不怕?”
“什么?”弓捷远反问,“豹子?还是你父皇?我怕何用?你们若想咬我,我说害怕,就能躲过?”
“就你胆大包天。”谷梁初慢慢收回双眼,“莫说父皇,便只是孤,也足骇得许多人心惊肉跳。”
“这也值得夸耀?”弓捷远咧嘴不屑,“怪不得那些狮子老虎总是横着走路,原来只拿别人的恐惧当成自己优秀。”
“凭己之力可啖百兽,如何不是优秀?”谷梁初竟露一丝傲气与混气出来,“若有衰毙于野的一天,管谁赶来踩踏踢踹,也不过是‘长寝万事毕’了。”
“和你争辩不来。”弓捷远鸣金收兵,“就歇个晌儿,下午还得做事,作甚浪费力气拌嘴?你琢磨着,户部这个账可好查啊?”
谷梁初重新捉起他的手来,夹在自己两只掌中揉捏着玩,目光只是落在十个纤指之上,偶或举到眼前细瞧,好似什么罕见的珍宝一样端详品鉴,嘴里则有一搭无一搭地说,“想靠查账找出钱来无异痴人说梦。父皇去岁七月登基,国库已然收了一个贫秋,此时种子还未落地,仓促之间又不可能重新丈量土地,有何文章可做?夏税则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总不能去和边塞军兵说等到八月过后再吃饭吧?北线不通商市,东南两线关税微薄,不够各省自己使用,有等于无,西路算是税收最肥厚处,新朝初立,也需一些时日整顿偷逃隐匿,还不是档上怎么写咱们就怎么看么?盐税丝税都是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