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乾清宫通禀进去,倪彬先迎出来,笑容满面地说,“王爷若再不到皇上可真着急了。快请进去面圣吧!”
弓捷远初次与这老太监打照面,只见他喜盈盈地,心里有点儿纳闷,暗道可有什么高兴事儿吗?竟然乐成这样。
谷梁立见谷梁初这会儿才到便知当孙子的见着了奶奶,等他二人叩拜过后便直接问,“你祖母身体如何 ?精神可好?”
“皇祖母气色甚好。”谷梁初回复地说,“不但耳聪目明,背也直挺。虽然满心向佛,也与儿臣略说了一阵子话,讲到父皇年幼情景和就藩前的一些事,言辞之间颇为情深。”
谷梁立听了这些话脸色有些忧伤,“你祖母昔日颇疼惜朕,朕自就藩之后也实想念母亲,满心期待团圆,只惜如今……”
“父皇莫要着急。”谷梁初劝解地说,“皇祖母都已住到身边来了,嫡亲骨肉哪有长久隔阂?欢聚必是指日之事。”
谷梁立点了点头,轻叹地道,“如此你和厚儿就多去祖母那里看看,替朕尽尽孝道。不说这个,”他扯一下常袍从皇榻上站起来,“这还有人在呢,咱们父子就只管谈论起家事来了,冷落了周大人哪!”
从谷梁初和弓捷远进来一直未出声的周阁珍这才笑道,“太后金体亦是国之大事,如何能算冷落了臣?竟是有幸聆闻,微臣叩谢皇上不疏之恩。”
弓捷远进殿时眼睛便扫见皇帝面前趴着个穿红色官服的老头,补子上面绣着孔雀图案,当时心里就在猜测,这刻听到便是周阁珍,虽早得了谷梁初的提醒,仍旧忍不住挑了眼皮迅速打量打量此人。
幸得君臣二人正在谈笑,谷梁立没来瞧他的脸。
“还是周侍郎心有家国,换个挑剔东西必然怪朕行事粗糙,不懂体恤。”谷梁立哈哈笑道,“朕么,也委实是粗糙的,便给人恨也不冤枉,可这心里如何不体恤几位大人呢?朝廷可还指望着大人们撑着柱角呢!”
“圣上倚重,”周阁珍的腰更低了一些,“实是老臣的荣耀。”
“都别那么客气了!”谷梁立摆摆手说,“周大人连日公务繁忙,很辛苦了。初儿也不是外人,都起来坐着说话!”
倪彬立刻示意两个小宦送上圈凳,弓捷远看清没有自己的份,便往谷梁初的身后站了一站。
谁知谷梁立的目光正扫过来,望见他的动作便开口道:“朕还没来得及问,这个同初儿一道请安的孩子可就是弓挽啊?”
弓捷远又待跪礼,“回禀圣上……”
谷梁立伸出手道,“刚平了身,别再跪了。”
弓捷远闻言直了膝盖,重新说道,“回禀圣上,正是小臣。”
“唔!”谷梁立点一点头,一双陷得极深的眼睛继续打量着他,“还真是小,看着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怎么听着初儿说你都快及冠了呢!”
“回禀圣上,”弓捷远努力扯出体内全部恭敬,“小臣自幼体弱,所以不够健硕,确是快二十了。”
“哦!”谷梁立又点点头,“难为掣穹那等魁梧,独子却如此细嫩,看着令人生怜。跟着初儿做事也辛苦吧?朕倒该帮你父亲好好养养孩子。”
弓捷远回道,“王爷甚是关照,卫职不重,实无辛苦之处。弓挽虽然不才,愿效父亲为国分忧,累得圣上牵挂,心中汗颜。”
“少年人渴望建功立业实是好事!”谷梁立马上肯定地说,“朕如你这么大时……罢了,也不说朕,你父亲如你这么大时早已上战场了,该历练时自当历练历练,深府养着没有出息。既是身子弱些自当好吃好睡,有甚需要不妨来对朕说,若有余力帮着初儿做些趁手的事儿却也不错,将来都是资历。这位大人就是户部右侍郎周阁珍周大人,你可听说过啊?”
弓捷远从容答道:“回禀圣上,小臣从前只在辽东军中浑噩度日,一向不知朝政,还是方才来的路上得了王爷提点,言说周大人是社稷支撑,算是微有一些了解。”
“这话说得好啊!”谷梁立赐了人座,自己却在殿内走步,只听弓捷远不卑不亢答得周全,点头赞道,“周大人实是朝廷栋梁。从前你是小孩儿,不知不罪,以后却要恭敬。”
周阁珍直说“圣上青睐、”“愧不敢当”,同时侧首看看身边这个年轻小子。
他自然知道来人就是弓挽,也不相信弓涤边的儿子会不知道自己,听他答话既不谄媚又不授人以柄也实惊讶,却没料到谷梁立竟然有意让这瘦弱质子跟随谷梁初一起来查户部的账。
虽然是个黄口小儿,却是对头之子,本事如何不敢确定,肯定不会糊弄了事,但能逮到一点儿把柄必然死挖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