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有东西烧了起来。
弓捷远站在不系身前之时仍旧有些脚软,他皱皱眉,强把不适掩住。
“今日不骑马。”谷梁初从容地说,“你的背还不能扯,只喂两把草料就是。”
“它也不缺吃的。”弓捷远早就看清了不系和伴飞的马厩非常干净,食槽里面也很丰盛,心里仍然不大高兴,“现在有了老婆也不一定想我。”
不系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或者看出他隐藏着的颓丧,拿大鼻头来蹭主人手背。
弓捷远没有防备,被它蹭个正着,轻轻笑了起来,“真是坏东西!都做爹了,也没个好形状。”
谷梁初不爱他被沾染,掏块帕子擦他手背,淡淡地道,“骂谁说清楚了。”
弓捷远甩手走开,突然间也不想睬不系了,边往回走边问,“我们不回去吗?还在这里住几天么?”
谷梁初刚要说话,谷矫跑过来道,“白大人来了,神情甚急,说有大事要求王爷。”
谷梁初闻言就皱眉头,“他能有甚大事?”
白思太挂着满脑门子的细汗,见到谷梁初就跪了下去,嘴里大声呼道,“叩请王爷救命。”
谷梁初听他说得严重,眉心不展,嘴里仍旧淡淡地说,“大人乃是朝廷命官,此时又非路遇,如何只管叩拜?”
白思太连忙站起身去,立刻又施长揖,“实是急得狠了,还请王爷作速出手相帮。”
“是什么事?”谷梁初一点儿也不着急,慢慢坐在厅中正位,慢慢呷了口茶。
“尚大人被云楼关了,”白思太语气急促,慌慌地说,“昨夜就没出来。想他性急气燥,哪里受得这个?看再憋出好歹,实是……损失……所以下官这才忙着跑来求王爷……”
“这可真是笑话。”谷梁初冷冷地道,“堂堂朝廷命官,竟能给个花楼关住,孤倒不知是什么损失。”
白思太立刻神色愧怍,一时没有应对之语。
谷梁初不看白思太了,对上弓捷远瞧过来的眼睛,“怎么?听到花楼二字,你又来了兴致?”
弓捷远在想这人不似全无预料,未防他会如此说话,脸颊红了一红,强辩地道,“那又怎么?年轻力壮,不能有兴致么?”
谷梁初淡然点头,“自然能的。”
白思太只听二人竟然攀谈起来,心里急得不成,又不敢贸然插嘴,便也瞧向弓捷远。
谷梁初又端起茶,猜着弓捷远必要说话。
弓捷远果然就问白思太道,“我也奇怪,不过一个烟花之地,如何便敢扣下朝廷命官?”
“这个……这个……”白思太竟如初次登堂之女,紧张羞臊齐聚一处,用力绞紧了自己袖头说,“司尉知道,朝廷不准官员狎妓……他们……也是吃准了咱们不敢声张。”
“切莫‘咱们’。”弓捷远立刻就说,“我虽沾着品级,实在不算正儿八经的官员。大人的意思是他们刻意要挟?这也不对,如此行事能得多大好处?倒先砸了自己招牌,以后都没官员敢去,还做谁的生意?”
“不是那样……”白思太对上这个司尉也很局促,“尚大人欠了他们的钱……”
“那你就替他还了就是,”谷梁初也开口道,“何必特意来寻孤啊?可是数目太巨,大人一时筹措不到?”
“不是。现在光给钱也不行了,”白思太摇完了头又缩起脖子,“他们要告……说尚大人砸了东西闹出了声息,好误了生意,若不追究以后没法开门经营……”
“那就让他们告!朝廷命官还怕开花楼的?只这妄扣官员一项罪名他们也担不起。你们披了一场官服,衙里还没几个门道?就算拖赖也比没见识的强着本事,只认喝过花酒,不曾狎妓,”弓捷远盯着他看,“朝廷又拿咱们怎么样啊?”
白思太听他说得难听,后面又加重了‘咱们’二字,神情越发尴尬起来,“如此必是两败俱伤,尚大人脱不得一番彻查……便是可以定论为实情,以后……”
“以后也莫想擢升了是吗?”弓捷远截住他话,略带厌恶地道,“大人们明知如此,非要以身试法。我猜若是当真彻查起来,想不承认也不行吧?这等腌臜愚蠢,还有脸来求人,弓挽好生佩服!”
白思太额汗顿盛,却不敢擦,夹臂呆在原地,没声息了。
谷梁初将一盏茶喝得干了,才又说话,“赖得司尉替孤出口恶气!”
白思太只能垂头丧气地道,“下官没长脑子。”
“前次便曾提醒。”谷梁初漫不经心却又语气不好地说,“只惜一个闲王之语,有何分量?大人等自然不肯放在心里。如今出了事情,倒又看得起了,也是好笑。”
白思太闻言又跪下去,“恳请王爷见谅,下官等人如何敢轻王爷之言?实在是……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