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那日在马车里他问的那样“若是你信任的人欺骗了你呢?”
她的回答依旧是“从不会未付出过的真心后悔。”
历经种种,也说过许多气话,但时至今日,她仍旧觉得,宋随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
他的外壳坚硬冰冷,但内里是热的。
她伸手拉过他的手腕,掌心传来丝丝缕缕的热意。
就如同现在这样。
新年旧岁,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她也不愿揪着不放。
她是想同他好好相处的。
“没人叫我,是我不放心,自己要追来的。”
白兔的灯光朦胧绰约,被这束光照着的男子眼睫颤了颤,里头搅起暗色的潮流。
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那紧绷着的尖刻的语气软下来大半。
“追来做什么,送这盏没人要的破灯?”
梁雁一只手捏着灯柄,转了转,白兔灯的灯光左右晃着,光影没有节律地投射在梁雁脸上。
她看向地面上静静躺着的鸽子灯,道:“怎么没人要?我就觉得它很特别,很威风,独一无二。我就很喜欢,一眼就看中了。”
“说得这么好,你自己怎么不要,拿来送我?”
“也好,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自己拿着了。”
她松开宋随的手,又弯腰拾起地面上的鸽子灯,一左一右地举着两盏灯往前走了一步。
见身后的人没动静,她又回过头,“走吧,我带你去买新的。”
提灯的少女像是冬日里的一抹亮色,有娇俏的眼,樱色的唇。
说话时像溪流涓涓而过,拂过心间。
那一些莫名其妙的烦躁,动荡和不安被她冲刷得干干净净的。
人终其一生所追寻的,不就是暗夜里那一点光亮和温暖么?
梁雁说得对,他就是这样执拗的性子,越是喜欢,越是别扭。
他喜欢她。
很喜欢。
此时忽然意识到这一点,他心中却也没有几分慌乱,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可他性子向来如此。
这样别扭古怪的性格,他从前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好。
可是这一时刻,他忽然觉得不太好了。
他是不是不应该总这样惹她讨厌,该换她喜欢的方式亲近她才对……
夜风掠起他玉白色的衣角,宽袍大袖均是往后翻飞。
他迎着风走到梁雁身边,抽走她手里的鸽子灯,举在前边。
尽管一点照明的作用都没有。
梁雁好奇地凑过来,“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不喜欢么?”
他另一只手抓起她空着的手,隔着衣料抓着她细细的手腕。
她往外挣,他稍稍用了力,“里头人那么多,你若是想一进去就被挤出来,那就松开。”
他这话说完后,她果然停了动作,由他拉着往里头走。
“那你还要我给你买新的灯笼吗?”
宋随没说话,梁雁暗地里开心地笑了笑。
太好了,又省了一笔银子!
入口那一处由于有好几家卖灯笼的在那儿堵着,所以挤的水泄不通。
入了东街里头,街道宽敞了,人也少了,便显得没有那么拥挤。
只是这时候宋随也没放开抓着梁雁的手,而梁雁顾着找温静娴,也将这事给忘了。
穿过半条街道,她瞧见护城河边的护栏那儿围了一些人。
河里有挂着灯笼的花船划水而过,岸边也有围在河畔石阶上放河灯的人,那一处显得格外热闹。
温静娴和韩明就站在那河畔边。
他们远远瞧见梁雁和宋随,便朝着他们招手。
梁雁于是穿过人群,和宋随走到了岸边。
她侧过半边身子,背对着河面。
温静娴兴奋地迎上来,挤开宋随,拉过梁雁的手。
“雁雁,我们去坐花船吧!听说河下游放了很多河灯,如果能找到一盏蓝色的莲花灯,可以去挽月楼换东西呢!”
宋随看了梁雁一样,淡淡道:“她去不了。”
温静娴皱眉,正要开口,听得梁雁说:“我确实坐不了,我晕水。”
“你们去坐就好,我在岸边等你们。”
宋随马上接道:“我也不去。”
温静娴哼了一声,“我又没邀你”,说罢转头去扯韩明,“韩修撰你同我一起,我非得看看这个河灯在哪儿。”
韩明朝两人远远望了一眼,温静娴用力拉着他往下走,他只好点点头。嘱咐了梁雁一句在上边小心,便与温静娴一道下去坐花船了。
那花船就是一座露天的小船,一船坐两个人,船头船尾绑上了些花球,还吊着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