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静娴和韩明纷纷过来, 一左一右地将梁雁扶了起来。
“没事吧?”
梁雁冲两人笑笑,“没事”, 接着又转过来看向宋随,见他拧眉看着手里黑黢黢的鸽子灯,她又极力找补:“这儿卖的都是浅色的灯笼,更显得这只黑色的独一无二了呢!”
“黑色的灯,怎么照明?”
与他们手里的几盏相比,宋随手里这一盏的确黯淡许多。
那里头的烛火费劲地烧着,好不容易冒出来一点点光亮,都是被外头那层深色的皮子给吞噬了。
温静娴也凑上来看,大大咧咧道:“这街上那么亮,哪里用的着照明。别人送你的你就收着,话那么多。”
身后的摊贩冷不丁补上一句:“诸位莫怪,忘了同两位姑娘说,那盏灯被我家小儿不小心泼了墨上去。
“我就是摆在这看起来热闹一些,没想卖的。
“见那姑娘喜欢才让她取了去,我方才也没有收你们那盏灯的钱。”
给韩明的灯是五两银子一盏的,整条街都只有一只的白鹤灯。
到了他这里就只有一只摊贩做废了的,一文钱都不要的黢黑的鸽子灯。
她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
宋随将那鸽子灯丢进了梁雁怀里,转头往外走。
梁雁手里一沉,眉头一跳。
不好,看那架势,是去她府里捉鸽子的!
梁雁匆匆与温静娴说了句:“你们先逛着,我去去就回。”
便提着灯笼往外追了上去。
韩明站在原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眸色淡淡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静娴只好同他说,“此处人多,我们去里头开阔一点的位置找个地方等他们吧。”
至于她为什么觉得宋随还会跟着梁雁回来,那是因为方才看他负气离开的样子,倒是叫她想起自己小时候。
小时候父亲买了什么稀奇玩意儿回来,总爱叫姐姐先挑,每次她都只能挑姐姐不要的。
久而久之,她自是不服气。
那时候也是像宋随这样,黑着脸,一言不发地就往外走。
不过,只要爹爹追出来,哄她一两句,她便也能很快就将这事情忘了。
他觉得宋随方才那模样,就同自己小时候一样。
只是好端端的,他与韩修撰挣什么宠?
难不成是……温静娴被自己脑子里这一闪而过的念头惊住了。
直到韩明喊她,她才回过神,跟上韩明的步子离开。
梁雁费劲地从人群里挤出去,往前追了小半条街,终于追上了人。
她跑得有些气喘,此时顾不得平复,停下来将人截住,“你别生气了,我带你去买一个新的好不好?”
那人扭过头,“我没生气。”
得了吧,她与宋随好歹也算认识了个把月,这段时日朝夕相处下来,他生没生气她还看不出来?
他就是这样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性子。
八成是看见她们给韩明买的灯比他的好,又不开心了。
今日大家一块出来,气氛正好着,她不想弄得不愉快。
于是便对他说:“你总是这样,别别扭扭的,不管是对喜欢的东西还是讨厌的东西,总喜欢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态度。
“生了气也不说,一个人闷着,让人去猜,这样不累么?若我不追来呢,你打算去哪里?”
他又摆出那冷冰冰的,拒人千里的姿态,冷声道:“你懂什么?谁要你追来了?”
十里长街,灯火通明,可他们所站的这一块,却是没有被灯光照到的街道死角。
唯一的光源,除了天上被屋墙挡了一大半的月光,便只剩梁雁手里的两盏灯笼了。
鸽子灯的确发不出什么光,只有淡淡的一层光晕笼罩在黑黢黢的灯笼边。
梁雁于是将鸽子灯放在一边,举起手里的白兔灯,她缓缓踮起脚,灯笼横在两人面前,照亮了那副藏在阴影里的五官。
锐利的眉眼,眼中的棱芒,像是结了冰一般寒冷生硬。
她没哄过人。
温静娴倒是偶尔同她耍小性子,埋怨的都是她不把她当朋友,总是不来找她。
每每这时候,她只消拉着温静娴的手,摇摇她的胳膊,再把脑袋搁在她肩上,说上一句:“好静娴,我错了,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温静娴便能马上好起来。
不过她知晓这法子对宋随大概是没用的。
退一步讲,她其实根本没必要在意他的情绪。
毕竟他曾不怀好意地接近她,利用她。
可两人相处的那一段时日,虽有过争吵龃龉,可同样也有过安宁平静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