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训他,让他别打架,找个姑娘喜欢也好。
弯了下唇角,他第一次问,“什么是喜欢?”
老头说了一大堆话,他脑海里只有少女温柔干净的侧脸,还有她纤细如纯白栀子的背影。
他记住请回去的话,拉车收了两天废品,卖钱请她吃了一次肉丝盖饭,饭后又买了时下流行的海盐汽水。
请完这一顿,他准备离开时,江南意叫住他,给他手心里塞了一盒草莓味硬糖,“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下次请我吃糖,我喜欢和你玩。”
我喜欢和你玩,我喜欢和你,我喜欢你。
在所有对他避之不及视她如瘟病灾祸避之不及的人中,只有她对他说过喜欢和他玩,也只有她肯和他玩。
其他人都认为他有病,是没人要的孤儿。
十四岁认识她,爱了一辈子。
他们互换过很多次礼物,她送给他山楂糖葫芦,上课偷写的小诗,考试被奖励的零食。
一切都该这么美好,不是吗。
可是蒋意活得不快乐,她有一个会酗酒打她和母亲的父亲,母亲总会保护她,可后来她不甘受折磨和压抑,为了她的学费,又或者说自己虚伪的虚荣心,出去接客,乱搞,成为街坊邻里远近闻名的荡/妇。
她被人指点,在背后辱骂,学校的人瞧不起她,热衷攀比的学生看见她洗得发白的裙子也只会笑她是穷酸白茉莉。
她记下那些话,第一次对汪连鸿抱怨展露出无法消解的恨意是他十六岁的时候。
“王巧玉,她处处排挤我,总是盯着我这张脸,她好像嫉妒我,可是她有钱,她让班里所有人都夸她漂亮,她毁容就好了。”
“小鸿,她毁容就好了,我不会再承受那样恶意的目光,我不会再被人指着说不如她,她毁容就好了。”
王巧玉是级花,两周后,在化学实验仪器中,硫酸仪器破裂,洒了她半边脸,娇嫩白皙的皮肤被灼烧腐蚀,她彻底毁容了。
而那次事故定性为意外,她转学了,听说这辈子都治不好。
江南意第一次吻了他的脸颊,却第二天就和他说,我们要保持距离。
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一起上下学了,在学校和学校附近也再没有任何多余的交集。
他活成了她的影子,她的哆啦A梦,所有阴暗面,所有罪名,所有肮脏,他替她背负承受。
孤立她的团伙,伙同校外的混混一起,放学后他只身一人前往,抽了把砍刀,直接一刀捅进了对方心脏,顷刻毙命。
那次他没有理智,有失控行为,用自己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为她杀了一个人。
因为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哭得太心碎了,理智被淹没,浓烈情感袭来时,他没有选择。
对方同伙反抗,一刀劈在他的侧脸上,留下了一道近五厘米长的狰狞疤痕。
在医院治病等候判决的那段时间,他只和她隔着玻璃看了一眼,她在流泪,心疼他。
而汪连鸿在十七岁时为她做了最后一件事,一个计谋,设了场他父亲杀她母亲放火毁尸灭迹的场景。
酒鬼最好摆弄了,而她母亲,江南意恨她,也想她死,她得到自己应有的结局。
有朋友问过她,“蒋意,你为什么那么恨你母亲?”
她回得很轻松,淡淡看着前方一对温馨的母女,“她生了我,却不养好我,她是个荡/妇,因为她,我被那么多人嫌弃辱骂,我不该恨她吗。”
可也是这个被她称作荡/妇的女人赚取学费供她上学,在她父亲酗酒后的酒瓶和木棍落下来时护她身上为她挡住毒打和侮辱,头破血流,也紧紧抱着她。
汪连鸿从不会问她为什么,她想那样做,他就帮她处理好一切。
最后蒋天华以故意杀人罪(杀妻罪)被起诉,在法庭上起初他说自己喝醉酒就什么也不知道也不记得了,后来在看到自己妻子面目全非的尸体和女儿平静充满恨意的目光时,他承认了,他动手,暴力失控打死了自己的妻子。
一时镇里舆论哗然,江南意作为这样一个可悲家庭独留的唯一女儿,受人关注,受社会资助,继续上学。
汪连鸿接受审判入狱,表面上谁也不会把他们联想到一起。
只是那晚在她家阁楼上,一场大火燃烧前,男生一件黑色兜帽运动衣,戴着口罩,遮住脸上伤疤。
他手上全是血,看着躺在血泊里的女人,冷静地处理凶器,砸在她太阳穴的铁锤尖端还带着模糊的肉块。
醉死的蒋天华被他拖过来,他带着手套,让他握住那把锤子,女人指甲干净,他用那只死去的手,抓蒋天华手臂,带出抓痕血液和新鲜的皮肤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