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路中央,报废了。
而手机灯光里,终于看见了橘色大巴车坠到山崖底下的残骸。
推开快散架的车门下车,雨小了些,沈囿和杨玥一起拿着一块薄铝制反光板挡雨,却仍旧很快就全身湿透。
礼裙拖地全是泥水,越往前走才越清晰的看见前面滑坡情况的严重和灾难。
几乎半片山体被削开,树木和泥土如同沙石一般被倾倒下来,柏油路完全被断开,大巴在悬在山崖边粗壮的树干上,车身和铁门完全分离,被大雨冲刷着摇摇欲坠。
铁屑和泥石间夹杂着很多各种颜色的衣服碎片。
喉咙干涩,沈囿大声喊:“下面有人吗?”
杨玥也跟着喊,却无一人应声。
沉默良久,沈囿寻回理智,“往上走,这里很危险。”
雨水进了眼睛,分不清是眼睛还是泪水,他们沿着山壁往上爬,满手满身都是泥土,沈囿撕了礼裙,手臂和脚上都是灌木扎出来的伤痕,血珠沿着皮肤往下滚落。
司机胆小,比女人体力好,早早跑在前面把他们甩在身后。
崖壁近二十米,爬到一半时,沈囿隐隐约约在路上看见个行人模样。
杨玥也注意到,“那儿有生还者,囿囿姐?”
肌肉紧绷,酸痛劳累到极点,几乎是由着本能往上爬,沈囿喘了口气:“让他们往上走。”
手机进水开不了机,就杨玥的还能照亮,她往那边看了眼,“好像是受伤了,在地上被石块压住脚。”
“怎么办,囿囿姐,要去救吗?”
天色太暗了,沈囿只隐约看得见那是个中年女人,她说话,对面只有嗯哼嗯哼痛苦的回应。
转身,沈囿往下走,“我去救。”
跑在前面的司机这会回了头,“你疯了姑娘!那边山体不稳,随时有滑坡危——”
“轰隆!”巨大一声响,一阵泥水连带着树根往下滚,几乎一秒之间,那段有公路的和人的地方成了一片泥石掩盖的废墟。
那个刚刚还在痛苦呻/吟的女子也被完全掩盖在泥土堆里。
树枝枝桠伸向天空,像无声从坟墓里伸出来的枯爪。
泥点溅到眼睛里,疼得视线模糊看不清了。
一秒,两秒,三秒,那边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可谁都清楚,瞬间冲力下,那一堆泥石几乎能压得人五脏六腑瞬间破裂而亡,就算寻到空隙,缺氧失温情况下,那人也撑不过一分钟。
而下一阵坍塌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发生。
他们过不去,救不了她。
眼睛绯红,眼泪流出,杨玥抹了把脸上的泪,眼睛里都是泥水,又脏又狼狈,“囿囿姐,她能活吗……”
眼泪无声掉下,沈囿拉住她往前走,“继续爬,到最高处,坚持住。”
手脚僵冷,全身的血液几乎冻结,冰冷得麻木了,只是机械的靠着毅力往前走一不注意就被深及膝盖的灌木划出一个血口,血沿着伤痕往下滴落。
干的湿的泥土沾在皮肤上,又痒又疼,嘴唇干裂,嗓子里似乎都洇了血水。
“多少点了?”为了防止疲倦晕倒,沈囿问。
杨玥快走不动了,只能听见喘息声,她声音很弱:“不知道囿囿姐,我们进山的时候好像过了两点。”
面包车往里驶行四十分钟左右开始强降雨,山险爆发到追公交车,现在预计过去了两个小时,现在时间应该是下午五点左右。
天要黑了,晚上被营救的可能性更低,而且谁也说不准下一轮的暴雨会什么时候开始。
他们没有食物,没有保暖的衣服,脚下踩得土地还很有可能发生坍塌,周围林子里都是高不见顶的云杉木,厚重密闭,挡住大片视线。
如果今晚还走不出这片密林或者等不到救援部队的话,他们很可能会葬身于此。
“囿囿,我们能走出去吗?”杨玥声音隐隐有哭腔,“我好疼,身上好多伤口,还有蚊子,好累,脚使不上力了。”
从牛仔外套里拿出最后的半块巧克力,沈囿递给她,安慰:“天还没黑,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沿上走,跟着有水流的方向,走到山顶平地,一定会获救,振作起来。”
脸色惨白,嘴唇没什么血色,沈囿还搀扶着杨玥往前走。
地面泥泞不堪,司机走在前面已经甩开他们很远了,渐渐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林中鸟雀声不竭,窸窸窣窣的动静,在偏僻下着细雨的森林里显得格外幽静可怖。
疲累到极点,杨玥昏昏沉沉的,踩到石子摔了一跤,后背被划出伤痕,差点沿着山坡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