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牧野躲开男子的触碰,挪步与他保持一段距离。“小哥还懂中医?”
那男子低头含笑:“祖上世代行医,我算是略知一二。”
“我姓陆,名存,您贵姓?”
祁牧野偏过头,不予理会。
陆存不知尴尬,站在她身边一起抬头看向许朝歌的画像。
“我看你一路都这样仔细地看过来,想必是对墓主人很感兴趣吧?”
祁牧野摇摇头:“不算感兴趣。只是从小就在尹江长大,身为尹江人,谁不知道许朝歌?”
陆存点点头:“确实。许朝歌短短的几十年,给我们尹江带来千年的便利。”
祁牧野想起这条大运河对祁家的帮助,不置可否。
“你觉得,许朝歌是个怎么样的人?”
祁牧野撇撇嘴,转身指着身后那些奢华的展品。一切不都在明面上摆着吗?
“连你也觉得,许朝歌会是一个贪污的人吗?”
祁牧野:“如果说,她的墓葬没有被发现,她的那些陪葬品没有出土,单单靠几张纸片,我可能不会相信史书上对她的评价。毕竟史书被事实打过很多次脸。”
“但这次,事实就摆在眼前。如果许朝歌没有贪污,没有贪图享乐,以她那点俸禄,怕是养不起那么多玩物吧?”
“早期的许朝歌我确实很敬佩,上下五千年,很难再找出第二个许朝歌。但,古往今来,能不忘初心的,又有多少个呢?”
“等下,什么叫连我也觉得?”
“哦,是这样的。我也是一个考古爱好者,之前在很多个博物馆都见过你,对你有些印象。觉得,你应该会和我一样,会更客观一点。”
祁牧野觉得有些可笑:“墓葬里正儿八经出土的文物还不够客观吗?”
“如果说,那是想让世人看到的呢?”
“什么意思?”
“史书也好,陪葬品也罢,死人不会说话,也做不了什么。”
“照你这么说,史料,墓葬这些都不可信了?”
陆存抬头盯着许朝歌的画像,叹道:“说不定呢。”
祁牧野嘀咕着:“照你的想法,现在的考古工作不就是毫无意义了吗?”
“会有意义的。主墓室不是还没有发掘吗?加上我们的现代技术,说不定会有我们期待的真相。”
祁牧野叹了口气:“但愿真相大白的时候,我还能来看一回。”
陆存疑惑地看向祁牧野。
“我要走了。”祁牧野释然笑道,“我可能要换工作了。正如你刚才看到的,这份工作太伤身体了。”
“我能冒昧地......”
祁牧野摇摇头:“工程。”她给了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
陆存了然地点头:“但是换工作也不一定要换城市吧?”
祁牧野转身往外走去:“换座城市,换个心态嘛。”
她回过头,回望墙上的画像。“我还是比较重事实的。但愿她能如你所说,只是被历史冤枉了。”
陆存追上去:“里面还有展品,你不再看看吗?”
祁牧野摆摆手:“今天没时间了,改天吧。”
“就几个展品,也不差那么几分钟。”
祁牧野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在脑海中估摸一下,问:“里面还有什么?”
“几张手稿,还有,一只笛子。”
祁牧野诧异:“许朝歌的手稿?”
陆存点点头。
心底深处历史的火苗又开始燃烧,她埋怨一句“你不早说”,便甩下陆存朝里走去。
陆存看着祁牧野那着急忙慌的身影,原地失笑。你也没给我机会说啊。
展区另一边陈列着几张手稿,数量不多,像是搬家时不小心遗落的几页。上面细细记述了尹江发洪水时的灾情以及当地官员治水的方法。看样子,是许朝歌早年的手稿。
祁牧野对早期的许朝歌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她弯着腰,细细研读手稿上的字句,揣摩许朝歌当时的心境。
“其实我内心更偏向于你。或者说,更希望她真是你所说的样子。”
陆存举起双手:“我可什么都没说。”
祁牧野笑,继续弯腰观察陈列的手稿。“她字迹还挺清秀的。”祁牧野想起她童年被书法支配的恐惧感,在那样一个年代,能写得这样一手好字,也实属不易。
陆存看向祁牧野,意味深长:“大概是老师教得好。”
祁牧野不疑有他。这么多年,她对历史的喜爱向来是独来独往,今天难得碰上一个有相同喜好的知己,不免打开话匣子。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许朝歌那样一个女人,即便后续犯了错,但她那样的功绩,甚至铭朝后续能再次强盛,全仰仗她率人开凿的大运河,为什么史书上对她都不甚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