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时候,陶天天发现,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已经确信,前辈死去的事。
或许那个时候在医院地下的不经意一瞥,不是打击过大后产生的幻象,而是她和前辈的最后一面。
***
回学校前的那个晚上,陶天天把上一周的作业检查了一遍,考虑到这一个星期又会布置下多少卷子,她还往自己的铅笔盒里塞了三支新的自动笔。
期间母亲过来了一次,问陶天天要不要和她一起睡。
陶天天有些惊讶和感动,但最后还是拒绝了母亲的提议。
等倒在床上的时候,陶天天盯着天花板,这才想起了明天见到阔别一周的同学们时,该说什么话。
但等她想出个大概所以然之前,她就先睡了过去。
并且,什么都没梦到。
接下来的这段记忆在陶天天的印象里十分模糊,她偶尔回忆起来的时候一直认为自己是在做梦,但后续种种又好像在告诉她,这的确是她所经历的现实。
那天早上吃了什么,穿的什么衣服,配的什么头绳,陶天天都已经不记得了,她的记忆似乎直接开始于进入教室的那一刻。
在教室外偷看的时候,大家好像和往日里毫无差别。嘻嘻哈哈摸鱼的人还是在交头换耳,早自习爱偷吃早饭的人今天也捧着他最爱的猪肉白菜包,埋头苦读的人好像在复习下一单元的内容了——甚至连那个爱慕前辈的女生,都好好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书本发呆。
直到陶天天进入教室的那一刻,原本喧嚷的,充满活力的教室,忽得鸦雀无声。
陶天天沉默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前,行走时露出了手腕上还没解开的绷带。
今天的桌子和椅子都干干净净,陶天天确认了一下,就直接坐下了。
她先是问后排的学习委员借这个星期的课堂笔记,又向前座的男生询问在她桌洞里的试卷是不是就是这个星期所有的分量了。
两个被点到的人都有点受宠若惊似的——或许不该这么形容——但陶天天一时想不到别的什么词来形容他们看向她,回答她时候的小心翼翼,好像她是可怕的恶龙,又好像她的一樽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
等陶天天对他们每个人都郑重地道谢之后,他们看上去就更加……更加难以形容起来,目光里带着一种诡异的难以言说的热情。接下来的时间里,陶天天趁着早自习在补试卷的时候,他们的目光就一直徘徊在她的身上。
还是学习委员先忍不住,她偷偷用笔戳了戳陶天天的后背,对疑惑地回过身的她说:“有哪里不会的你可以问我。”
陶天天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谢谢,我会的。”
“哎,陶天天。”这回是邻座的一个男生说的话,陶天天和他不怎么熟悉,只知道这个人爱八卦又比较调皮捣蛋,有时候陶天天去收他作业本他还会故意逗陶天天,问第一遍说没带,问第二遍说没写完,问第三遍才会老老实实地把写好的作业交给陶天天,似乎很享受这样浪费她的时间。
陶天天问道:“怎么了?”
平日里嗓音大得像喇叭的男生搔了搔头发,他似乎纠结了好一会儿该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用笔帽戳戳陶天天的手腕:“你伤还没好?”
在被笔帽碰到的那一下,陶天天条件反射般地迅速把手缩到一边,看着那惊讶的男生,陶天天很不好意思地轻轻捏着手腕道:“对不起,我……现在还不太敢碰,一碰就痛。”
“对、对不起!”男生立刻道歉,同时还收获了陶天天身边一圈人的怒视。
“你这家伙天天没个正形,给天天造成二次创伤怎么办啊!”很古板也很会教训人的学习委员这么训道。
平日里那总喜欢和大大小小课代表和老师斗嘴的刺头此时却仿佛是拔了刺的刺猬一样,柔软地蜷缩着任凭学委教训,一边听还一边偷看陶天天。
而前排的男生此刻也趁着这骚乱回过头来——他平日在班里是只管埋头苦读的那一类人,他把他这一周改好的试卷整整齐齐摞在陶天天的桌角:“你如果遇上不会写的可以先看我的试卷,都改好了的。”
陶天天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那个不善言辞的善良男孩对她点点头,又绕回去看书了,但过了好几分钟也没有翻页。
但这几个小互动下来,像是直接打破了班里沉闷的空气。明明还是早自习,但大家的心思已经完全不放在书本上了。
甚至还有跨过半个教室,在大家手里被一个一个传过来的安慰小零食。陶天天拿到手的时候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要和那边的人道谢——其实她不能确定到底是谁传给她的,但每一个遇到她视线的人都在对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