椎爱从梦里坠落,在现实中醒来。
椎爱睁眼的时候头昏脑涨,汇集于太阳穴的某根神经一蹦一蹦地鼓动跳跃,明明手脚冰冷,大脑却懵热如深陷幻觉。
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对了,窗外的天仍黑蒙蒙,连她定的闹钟都没有响起来,要知道椎爱往常都要隔五分钟定一次的闹钟连续响个五六个才愿意起床的家伙。
身上汗黏黏,喉咙却又干巴巴,想要咳嗽一声只觉得声音沙得不行,在床上深呼吸几次,椎爱决定去倒点水喝。
打开门的时候,椎爱有些意外,她听到了客厅里的电视声,咿呀婉转的是戏曲的唱词。
难道陶阿姨也睡不着?椎爱此刻生出一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陶阿姨应该是在思念仍在斯忒灵的陶天天吧,又或者她是在担心明天要帮椎爱混入沈舟生日会的事呢?哪怕她用着大人颇有余裕的语气安慰椎爱,但椎爱深知陶阿姨这一遭是要把她自己也拉入椎爱所处的这个漩涡,无端招惹许多麻烦。
万一椎爱没成功呢,万一她被斯忒灵的人带回去了呢?那么到时候,窝藏逃跑的椎爱的陶阿姨,接触了这一国家最高机密的她,究竟……
椎爱没有深想,她悄悄来到厨房,多倒了一杯水,然后向坐在客厅沙发看戏看得入迷的人影走去。
椎爱没有刻意收起脚步声,大半夜的从人家背后无声无息接近是想吓死人吗?只是也许是戏曲声音太响,沙发上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靠近。
看得这么入迷?
椎爱也抬头看了一眼电视,椎爱是从不爱看戏的,或许该说她没有那么高的欣赏水平,哪怕明知这是国粹,但椎爱确实听不懂那些咿呀唱词,小时候去参加戏会,也都是冲着卖小吃的摊贩们去的。
在幼小的椎爱肤浅的世界观里,听戏是老一辈的人才有的爱好。
但近几年椎爱对此的偏见也少了许多,这庙堂上的国粹在新生代思潮的影响下变得越来越符合年轻人的审美,椎爱对此虽然还是少有兴趣,但她喜欢听歌手融合戏曲唱腔的古风歌,也喜欢这些出现在她玩的游戏中,看到老外夸赞“东方歌剧”也觉得与有荣焉,或许传统文化的传承就是这么回事。
电视上播的当是个新的剧本,椎爱虽然听不懂,但是在唱词里看到比较现代的东西,些微走神,椎爱便已走到对方身边。
“阿姨,喝点水吧。”
但是没人接过椎爱手中的水杯。
椎爱听到了一声轻笑,一声十分突兀的,不该出现在这个由母女二人组成的单亲家庭里的男性的笑声。
“这么客气啊,椎爱?”
椎爱手中的杯子没有掉,因为在她听到这声音的瞬间全身都僵了,指关节如同生锈一般紧紧扣住杯身,她完全傻了,只能看着那个自在得如在自家的人挑眉看她,眸中靛蓝氤氲,笑意也染上些许不明意味。
他说话有着一种让小火苗瞬间窜为通天烈焰的气人本领,动人的嗓音夹着微微的笑意,本该叫人浑身酥软,此刻却只能令人拳头一硬,“我们不是同辈么椎爱?这声姨我可当不起。不过水我还是要的。”
他说着就要来接椎爱手中的水杯,但椎爱没给,于是他的手便顺势包住了椎爱紧贴在杯壁上的手指。
摸着有点冷。
他有些出神,然后就听到椎爱忽然拔高甚至有些尖锐的声音:“尤利?!”
有惊无喜的语气,含着不自知的害怕。
蓝眼睛微弯,尤利当即就笑了,仿佛椎爱宛如斥责的一声于他而言是来自情人充满爱意的呼唤:“哎,想我没?”
空气冰冻般静谧,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不知道现实里在发生什么,电视上的戏者依旧进行着她们的唱念做打,演绎早已编写好的结局。
“留学八载学知识,喝的是咖啡,穿的是洋装,徜徉在赛先生与德先生的追求中,世人皆喊我交际花、新青年,然而老父啊,我是那顽根、痴情种,魂系故土千万夜,辗转反侧未敢眠!”
……
“我的孩子在哭泣,我的丈夫在淌血,我的妻子在受辱,我的父母悲晚年,四万万人民共沉沦,我怎敢独自一人坐高堂!”
……
“纵使家财破!香魂销!我也要……!”
……
——我也要做到那件事。
第45章 四十五
十部言情剧里大约有七部会出现的情节——
“椎爱, 还没换好吗?要我帮忙么?”
心下一惊,一边提高声音慌张叫着“就好了,你可千万别进来!”, 一边眼一闭心一横把身上那些不知哪边该放在哪边的布条随手往身上一抛, 便拉开了丝毫不能起到阻拦外面那个坏心眼的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