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冰暂时还没有想到这些未来的问题,他只是难得地沉浸在现今的小小幸福中。
想到椎爱早上趴在床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面对他“要不要给你带早餐?”的询问,脑袋一点又一点埋进枕头里,还要发出撒娇似的长音“嗯……要……”来回答自己,苏语冰的嘴角就抿开了笑意。
苏语冰沉浸在这种再琐碎平常不过的生活化片段里无法自拔,做着迟楠曾经为椎爱做过的一件件事,每每在这时候他才会有一种原来自己真的成为了椎爱室友的实感。
而昨晚,椎爱亲口说了“能和你做室友很高兴”——
苏语冰做她的室友,椎爱是高兴的。
苏语冰和她共处一室,她是高兴的。
苏语冰掺和进她的生活里,椎爱她,是高兴的。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让苏语冰高兴。
苏语冰已经搬进椎爱的寝室里去了,他的被褥压在了迟楠的床铺上,他的衣服塞满了迟楠的衣柜,他的气息在渐渐覆盖迟楠曾经在这里留下过的痕迹,就连迟楠留下来的花茶,也被苏语冰冲泡用了。
而现在,苏语冰是否真的能开始替代迟楠在椎爱心底的位置了呢?
光是想到这一点,苏语冰就……
“苏语冰?”
有人叫住了他。
略微有些脸熟的脸,看到胸前的徽章后苏语冰确定对方是学生会的人。
学生会的人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呢?要说最近苏语冰与学生会之间有交往还是因为椎爱,难道是要介入自己与椎爱的同寝生活了吗?
苏语冰下意识瞥了一眼自己的手环,数字保持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及格线,远没有夏颜曾经到达的“95”引人瞩目。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呢?”
苏语冰见对方迟迟没有下句,只好自己先挑起话头。
不知为何,学生会成员有些面色僵硬:“会长请你去学生会室一趟。”
苏语冰更加疑惑了:“请问……”
学生会成员:“是——与你父亲有关的事。”
苏语冰脸上挂着的礼貌性微笑在那一刹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是否会有这样的感觉,忽然感觉生活里处处都变得顺心起来,心中洋溢着幸福,全身上下充斥着好好迎接未来的美好动力,不禁感叹着这操|蛋的生活总算要有起色了啊——然后,你的运势就像一条抛物线,经过了最高点之后急速下坠至好似看不到下一次起来的尽头。
苏语冰有过这样的经历,不止一两次。
就好像是,上天都不会允许苏语冰幸福太久。
神只是把你期望的美好在你面前晃了一圈展示一下,然后就一脚又把你踹回到爬都爬不出来的糟糕人生中,告诉你,这才是你这样的家伙该呆的地方。
苏语冰真的真的很讨厌这样。
讨厌来叫他的学生会成员的吞吞吐吐和眼中的同情。
讨厌在他面无表情跟着学生会成员离开后在背后叽叽喳喳吵嚷起来的人群。
讨厌自己没法遵守承诺给椎爱带去早饭。
讨厌连拒绝都说不出口真的跟人离开了的自己。
讨厌再次走进那间低调奢华的学生会室。
讨厌再次见到那个仿佛早就洞悉一切的学生会会长。
讨厌完美得几乎像尊神的会长沈舟用他那十分熟悉的高高在上的姿态和充满怜悯抱歉的目光向他通知——
“你的父亲遇上了很严重的事故,我觉得你还是去亲自看看比较好。如果有任何需要的地方,斯忒灵愿意向你与令尊提供一切你们需要的帮助。”
一切都仿佛是被安排好的,连遭遇的不幸都像是为了之后得到他人的同情而被编排进苏语冰人生中的桥段。
苏语冰讨厌这一切,可他太熟悉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了。
嗓音微颤,眼眶湿润,感谢会长,感谢学校,不敢追问,不敢逗留,怀揣着忐忑不安与焦急难耐跟上了学生会安排的离校船只。在飘荡的船只上,苏语冰感觉自己的人生也是在海面上这般起起伏伏的,不知何时就会撞上一处暗礁就此倾覆。苏语冰甚至在想,就此倾覆也不是不可以,那样他就可以不用去面对那个既定的未来……
那样,苏语冰就不用去见那个他已经多年未见的父亲。
苏语冰找了他那么久,对方就像是钻地的耗子一样东躲西藏隐藏声息,就连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女儿都不知他的去向。
结果再次出现的时候,竟然就是躺在了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之上。
熬夜加班满脸疲惫的医生在看到苏语冰那张出色的脸时,打起了精神放柔了声音,想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些,好让这好看得叫人心疼的年轻人在遇此变故时心中能不那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