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天天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因为椎爱的目光直白地让他不敢正面对上:“所以现在,该你来说了,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与我更多的靠近呢?”
就在陶天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椎爱忽然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屏幕给陶天天看:“我之前问了连理,他说从你手环反应的数据来看,你从一开始就抱着深深的厌恶——是对我吗?如果那么不愿意,那么讨厌,你为什么不早点拒绝我呢?”
陶天天望着两位前辈的聊天记录,眼前是影影幢幢的文字,听到自己苍白的辩解:“我并没有,讨厌前辈。”
“这就奇怪了。”椎爱歪头,“我们从来都是两人独处,如果你不讨厌和你待在一起的我的话……你为什么会讨厌自己?”
***
啊啊,真是够了。
***
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个最无耻,最下贱,最邪恶的人,那她应该被关在镜子里面。
“我已经成功地从阴影里走出来了,所以我才能和大家分享这些事。”
“我已经在时间的安抚下原谅了那个女生,原谅了那个前辈,并开始反思自己是否曾经有做的还不够好的地方。”
“我已经如母亲期待的那样,同学期待的那样,朋友期待的那样,从那样的死亡的阴影中成功走出来了,我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我,变回了大家都会喜欢的好孩子陶天天。”
镜中的女孩无视了自己,滔滔不绝地说道。
“够了……够了够了够了……”
“你究竟还要消费死去的前辈到什么时候,你究竟还要占据着那母亲为你建造的道德高台到什么时候!”
“陶天天,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人啊——”
镜子中的女孩面无表情,她看着自己,仿佛发出这样疑问的陶天天才是犯错的那一个。
“那你敢去说吗?”
“敢去对母亲说,那个前辈是因为你暧昧的不懂拒绝被你一直吊着;敢去对前辈的家长说,被说成是骚扰你追踪你才意外身亡的前辈才是救下你的那一个;敢去对安慰你的同学们说,你明明从头到尾知道所有事,还装作被蒙在鼓里一样心安理得地享受大家的慰藉?”
“你敢去问别人,他们究竟会接受一个懵懵懂懂的好孩子陶天天呢?还是会接受一个间接害死了无辜的拥有大好前程的前辈的陶天天?”
“你忘记了吗,母亲也在其中做了很多手脚,你想让她的辛苦白费,想让她承担上更多的舆论压力吗?”
陶天天看向那道在白热的灯光下亮如一把刀锋般的镜面,与镜中的自己对视,恍惚间仿佛是有一柄锋利的刀刃将自己从中间一分为二。
挥下刀刃的人指着其中狼狈不堪的一半说,你是不被需要的。
最后,镜中的女孩盖棺定论。
“既然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反驳这样的提议,选择沉默地当个受益者。那从今以后,这个秘密,你就带到坟墓中去吧。”
带着你身上永远摆脱不了的幽灵。
***
你看,他现在,不是回来找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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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的极近极近的椎爱的眼眸之中,陶天天看到了现在的自己。
真的是一副很帅气的脸庞,但这并不是她该有的模样。
但是,对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这也不是一张陌生的脸——
很适合打篮球的高挑身材,眼尾微微下垂、眯起来时莫名勾人的眼睛,如果不看鼻尖上的小痣的话,简直像极了一个人。
阴魂不散。
“啊啊,真是讨厌……”
椎爱一时没听清眼前这个学弟的呢喃自语,还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望着椎爱眼瞳中的倒影,陶天天嘴角勾起一个惨淡的笑意。
“对不起啊,前辈,看来问题果然是出在我的身上。”
椎爱按灭了手机屏幕,沉默地看着陶天天的那个比哭泣更加难看的笑容。
“一定是我这边的原因,才让前辈们花费了那么多无用功,我之后会向连理前辈申请,拜托他换一个人来当前辈的实验对象的。”
椎爱似乎没想到陶天天的反应会那么大:“我并没有产生过换人的想法,我只是……”
陶天天的话语却打断了椎爱的解释,率先砸了出来:“是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我讨厌这样!”
那陌生的,同样不被陶天天所熟悉的男性嗓音回荡在空空荡荡的篮球场上空。
望向似乎被自己的大声吓懵了的椎爱,陶天天稍微感到有点抱歉,但是一直积压在内心深处的话语却像是被大力摇晃后瞬间起了瓶塞,不断喷涌而出的思绪如膨胀破裂的气泡,如粘腻如血的液注,将他变得狼狈不堪却又无法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