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暗骂了一句臭婊.子,戴着几千法郎的首饰还这么抠门。但他明面上依然笑呵呵地招呼切莉:“你是我们这儿的老顾客,讹谁都不会讹你。其实就凭你现在的气质,根本不用自己埋单——看见舞池里那些寂寞的人了吗?只要你招呼一声,他们会疯了似的请你喝酒,说不定还会买下整个舞厅送给你。”
“我要这破舞厅干什么。别磨蹭了,赶紧调酒吧,记得加点儿青柠汁。”切莉说。
话音落下,一个男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斜戴着毡帽,穿着茶色马甲和墨绿色的衬衫,相当新潮的打扮。切莉却看出来他的袖扣是廉价的玳瑁,瞬间失去了和他谈话的兴致。
男人是一位小有名气的诗人,稿费勉强能支撑舞厅的花销。他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切莉的侧影,充满诗意地搭讪道:“Senorita①(小姐),请允许我赞美你的容颜,你幽黑的睫毛像雨伞的辐条一样纤长,鲜红的嘴唇像有毒的罂粟花一样迷人。你让我想起了爱情,想起了人间的罪恶。请问你是否愿意与我碰杯,敬这喧嚣的夜色一杯?”
诗人为了彰显自己的才华,一口气说了五个国家的语言,除了开头的西班牙语,还有德语、俄语和意大利语。这么做的结果是,切莉除了“罪恶”那一段,一句话也没有听懂。
她蹙起眉毛,喝了一口白兰地,怀疑诗人在用鸟语骂她。她是一个不肯吃亏的女孩,立刻粗鲁地骂了回去:“去你妈的,你的长相才是人间的罪恶。”
诗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接着,又有几个男人过来搭讪。他们搭讪的方式,无非就是恭维她的相貌,赞叹她的气质,然后请她喝一杯昂贵的小酒。切莉一开始非常享受他们殷勤的吹捧,过了一会儿就感到了无趣。
埃里克无形之间提高了她对男人的审美——他尽管其貌不扬,却有一颗诚挚的真心,每次夸赞她时,都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眼光绝不会跑到她连衣裙的领口那儿。她能感到他对她的爱,是灵魂对灵魂的爱,而不是一具躯体对另一具躯体沉闷的回响。
想到这里,切莉打开手包,掏出一张钞票,拍在吧台上:“结账,只埋我的单,不要算多了。”说着,她讥诮地扫了一眼周围的男人,“一杯酒才几个钱,你们在钱包里掏了十多分钟,都没能掏出一个子儿来,真够丢人的。下次在舞厅请人喝酒,记得先数数钱包里的钱够不够。”
那几个男人顿时涨红了脸。他们不是不想给切莉结账,只是想多揩点儿油再结账,谁能想到切莉居然自己掏钱,痛快地埋了单——有钱的小妞儿到舞厅来干什么,逗他们玩儿吗?
切莉拿着手包,摇摇摆摆地走出舞厅。
她的酒量很好,一整瓶白兰地下肚,都不会让她步子摇晃,今天却有点儿反常,没走两步就一阵头晕眼花。
夜风拂过,她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那些酒,被人掺了东西!
该死,她应该警惕点儿的。都怪过于安逸的生活,让她丢掉了警惕性。怎么办?距离大马路还有一段距离,那个下药的人肯定已经跟在她的身后了,她要怎么应付接下来的厄运?
眼前的景象像湖泊里的倒影,扭曲,扭曲,继续扭曲。她眨了眨眼睫毛,想要扶住旁边的墙壁,却扶了个空。她的眼睛已经开始说谎了,墙壁离她远远的,眼睛已经开始说谎了。
切莉打了个寒颤,心中除了后悔还是后悔,她不该背着埃里克来这个下三滥的地方。幸好她的包里还剩了一点儿钱,也许可以给那个下药的人 让他看在钱的分上滚远些……不 不能这么做 这么做的结果很可能是人财两空。
怎么办 怎么办……
谁能来救救她?
这时 一只酒气熏天的手抓住了她戴着手套的手——也许不止一只手。有人笑眯眯地问道:“小姐 你好像喝多了 走路都走不稳 要我送你回家吗?”
走开 走开。
切莉深吸一口气 使劲儿甩开他的手。
那人哼笑一声 转头对同伴说:“这妞儿还挺有劲儿。”
“女人都这样 骑两下就老实了。”
“谁先来?”
一个人急切地喊道:“我先来
我先来!之前都是你们先 这次必须是我先。他妈的 你们没看见她看我的那眼神儿……今天说什么我都要第一个办她!”
切莉的头脑眩晕到极点 大着舌头骂道:“去你妈的——别碰我!你们要是敢碰我……我情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话音落下 哄笑声一片。
“你们听见没?”
“听见了哈哈哈哈哈 她居然有情人?”
“小姑娘 你情人知道你晚上去舞厅吗?还是说 他有个戴绿帽子的爱好 自己的马子去舞厅都可以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