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往旁边站一点。”沈忱正在感受略带温柔的河风,男人冷不丁地来上了这么句。
季岸正拍照,之后要交些图文并茂的报告。
他只好依言往旁边站了两步,再深吸一口气,重新进入欣赏风景的状态。
季岸:“再过去点。”
沈忱:“……”
对方师出有名,他没法拒绝。
沈忱干脆往旁边走了七八步:“这样总行了吧?”
季岸拿着手机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找角度:“……你到对面马路去,我要拍全景,你很碍眼。”
“你他妈才碍我的眼,你就当是个路人不行吗?”
“你穿得就不像本地人。”
“……行。”
桥上经过的车辆很少,沈忱依言过到另一边,再没看风景的心情。他点了支烟,就看着季岸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男人拍照拍得很认真,这边拍一张,那边拍一张,一会儿举高手机,一会儿又弯下腰把视角放得很低。
非要说的话,认真绝对算是优点。
而季岸从小就这样,做什么都很认真。
高一时候他们被老师同学半强迫半起哄地参加了运动会的四百米接力,季岸硬是拖着他每天下午课后去操场上练习跑步。那段时间沈忱人都跑瘦跑黑了,最后他们的成绩是倒数第二。
看着别的班的运动员上台领奖,沈忱根本不懂那些天要死要活的练习意义在哪里。
认真是好品质,努力也是;但他讨厌。
沈忱兀自想着,那边季岸终于拍完了照,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走回去。
他又走回去:“拍完了?什么高级摄影作品啊,给我看看。”
季岸很自信,就像在展示自己的获奖作品那样,甚至有点做作地把手机递过去:“自己翻。”
沈忱接过来,一张张往回翻。
——糊的。
——灰的。
——又糊又灰的。
肉眼看是淡蓝色的天,季岸拍出来是灰的;奇怪的视角,被路灯拆成五五开的构图……沈忱不太明白,他刚才那么认真到底是在干什么。
沈忱越翻越无语:“……您完全不会拍照是吗?”
“嗯?”季岸对着远处也点了支烟,“二十几张,到时候选两张好的。”
“选不出来的,”沈忱说,“都好难看。”
“你再往后翻,最开始几张还不错,我觉得。”
“算了吧季岸,承认自己是个不会拍照的人也不会折寿……”沈忱说着,拇指很自然地接着往前滑。
非常突然的,一张奇妙的照片出现在沈忱眼前——
如果他没有想错,这张照片应该是在火车上拍的,而且就是他们前往纳内克的那趟火车。
画面中有除了车窗和外面的风景,还剩下一个脑袋。
如果他确实没有想错,这脑袋是他的。
照片上,沈忱趴在小桌板上熟睡,正侧着脸。因为挤压,他的脸呈现出比较夸张的变形不说,嘴唇边还挂着亮晶晶的口水。
发现他突然没了下文,季岸这才斜眼看向自己的手机,然后眼疾手快地从他手里把手机抢走了。
沈忱黑着脸道:“你他妈是有病是吧。”
相比他的震怒,男人格外的风轻云淡:“不小心按到的。”
“那你手机给我,我删了。”
“有时间再删。”
“现在就有时间!”沈忱说着,气鼓鼓地伸手去抢,“删了!不删我把你手机砸了!”
“有时间就删。”季岸还是这句话,一边说一边把手机举高,让沈忱刚好够不着。
男人的身高优势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沈忱半晌也没能抓住他的手机,火气噌噌往上冒:“季岸!!你现在马上立刻给我删了!!!”
“下次删。”
“什么叫下次删,你他妈……”
“内存满了就删。”
“季岸!!”
沈忱忍无可忍,抓不到手机他干脆抓住季岸的衣领,两手并用像要打架似的猛晃了两下:“你给我删掉!……”
他晃得足够用力,用力到季岸都差点没站稳。
季岸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夹着烟,根本腾不出手来让沈忱松手:“别抓领子,衣服扯坏了。”
“你给我删了啊啊啊啊——”
“别摇了……”
“你今天不删老子把你脑花都给你摇匀了你信不信!”沈忱骂着,又猛地一摇。
季岸:“!”
沈忱:“?!”
男人重心不稳地撞到围栏,紧接着,他的手机像条泥鳅似的从他手心里滑了下去。这瞬间他们俩仿佛进入了子弹时间,在手机下坠那零点几秒内,季岸慌张地去捞了一把,没捞到;沈忱狼狈地双手去接,没接到。
手机砸在围栏上,“当”的欢快往桥外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