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她现在还笑得出来,梁蔚对她的态度见怪不怪,也露出个与她差不多的笑。
下一刻,梁蔚从袖中掏出张纸,当着崔雪盈的面抖落开,然后递到她面前示意她看。
然后,崔雪盈就笑不出来了。
纸上的字笔画公正,一眼看过去什么东西都很分明,梁蔚慢悠悠地等着太后一遍遍看过去,直到那个女人猛地把纸撕碎,露出自己狰狞的本相。
“狂徒胡乱攀咬岂能当真,你想用这个来威胁我,简直痴心妄想!”
“太后莫要生气,公主也是受了小人蒙蔽,既然她来找您定然是不信的。”
玉兰替太后顺着气,预备着把话说到别处,可是显然,梁蔚不吃这一套。
“毒害皇兄的太医我已经找到了,他亲口指认您命他自明景元年起在皇兄的药里动手脚,一直持续到一月前他告老还乡为止,还拿出崔家暗地里给他的金银为证,母后,您想杀他灭口,恐怕是不能够了。”
梁蔚平淡的声音仿佛在说一件小事,但掀起的却是惊涛骇浪。
“乱臣贼子,你这个乱臣贼子!”太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却还是嘶哑着声音喊道:“珹儿是我的骨肉,我又怎会去害他,我虽然怪他不听我的话,可还是疼他的……”
“是啊,”梁蔚悠悠地叹息,“皇兄是您的骨肉,可我也是您的亲子,你又是怎么对我的呢?”
“母后,”梁蔚笑了,露出银白的牙齿,让崔雪盈直觉森冷,“你想起来了吗?”
“你……你……”崔雪盈身子发抖,平日里打理妥帖的头发,此刻披散在耳后,鬓边的白色变得异常显眼,“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在皇兄出发前故意露出点当年的端倪,让他怀疑我的身世,又给了崔家一点生的希望,但却没有想到,皇兄他宁愿站在我这边,也不愿再听您的。”
梁蔚又给了太后会心一击,看着她慢慢发白的脸色,继续说道:“你当初用无数人的性命保守下来的秘密,在我和皇兄那里不值一提,您有没有想到是为什么?”
“因为您想要的太多了,皇兄他无论如何都给不了你,您有野心却不愿为此付出心血,想要临朝称制,却只顾着自己崔家的荣华。”梁蔚讽刺地弯起嘴角,“母后,你配不上那个位置。”
“那你就配吗?”崔雪盈咬着牙齿,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仿佛被梁蔚气出了毛病。
“母后糊涂了,现下国有君主,我乃公主岂敢擅专,这于国法不容呢。”
梁蔚突然靠近崔雪盈,其惊恐地往后一躲,却还是徒劳地撞在身后的枕头上。
“母后,皇兄的事我不会追究,但我会把此事告诉史官,暂时封存,待衡儿成年后,再由他定夺,您觉得怎么样?”梁蔚温柔地将崔雪盈鬓边垂下的发丝固定到耳后,“您要好好活着,太皇太后的尊荣还等着你去享受呢。”
长公主殿下慢悠悠地起身,聘聘婷婷地朝太后施了一礼,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太后就在此刻破了功,她朝着梁蔚的背影尖利地喊道:“是你害死了你皇兄,你是个怪物,自从你出生起我就没有一天好过,若没有你,我和珹儿怎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是你,那些死去的人都是因你而死,你才是害死他的真凶!你满手血腥,注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蔚没有回头,把那个女人凄厉的笑声抛在身后,他对崔雪盈的态度早就猜的七七八八,所以也不会对此感到愤怒。
深秋终于还是到了,肃风带起慈宁宫墙外的白幡,褐黄的枝桠探出墙头,枝头的梧桐叶从枝头上滑落,继而又在空中盘旋,晃晃悠悠地落在梁蔚的影子上。
冰冷的肩头突然被温暖簇拥,长街上,梁蔚轻轻搂住了前来寻他的李尘徽。
“怎么不多加件衣裳,你的旧伤都还没好,再穿成这样出来乱逛,我就把你关回府去。”
“嗯。”梁蔚拢了拢自己肩上的衣服,上面有熟悉的皂角味,干燥温暖的味道让人心醉。
“你这是要去哪里?”
李尘徽见他走的不是回去的路,便出声询问。
“是去坤宁宫的路,”梁蔚牵起李尘徽的手,温声说道,“我想去看看。”
李尘徽把手上的食盒提给梁蔚看,“那正好,我还没拜见过先皇后,这点薄礼,不知道她老人家会不会笑纳。”
梁蔚弯眼朝他笑,“你送她什么都好,反正她也不会和你计较。”
“以后别去太后那里,那里冷,你的手都冰凉了。”
李尘徽替梁蔚暖着手,他的手指素白如玉,又带着瓷器冰冷,他能体会到梁蔚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