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是你的了,”钟臻撸了一把他的发髻,“穿上棉袄,回家吧。”
听说还有新衣服穿,小傻子抬起头,钝钝望着钟臻。
“怎么了?”
小傻子问:“新衣服是给我的吗?”
“当然了,”钟臻晃了晃手里的外袍,“我不是有衣服嘛?”
小傻子转过头,望向铺子里的大棉袄。其实谈不上什么用料,更何况制式版型,他们穷乡僻壤的,有一件结结实实的防寒保暖的衣服裹身已是足够。
“喜欢哪一个?”
小傻子来回地看,哪一个都很喜欢的样子。钟臻只好帮他做决定,想起他今早说想穿青绿色的袍子,于是挑了件差不多颜色的棉袄,给他穿上了。
“喜欢吗?”
这下不光脚上,小傻子的身上也暖洋洋的,阴雨连绵不绝,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冷,后背呼呼冒着汗。
小小一件棉袄,实属了得!
小傻子喜欢得紧,于是又不说话了。
钟臻明白了他的意思,付了钱,拉着小傻子出门。
回去的路上飘着细密的雨,他们刚吃了羊汤,从里到外都是暖的。
小傻子乖乖跟着钟臻,一会儿低头看看鞋,一会儿又摸摸身上的棉衣,别提多欢喜了。
钟臻发现,小傻子开心时也是无声的,他即使是笑也笑不出声音。
钟臻的家距离村落还有一段距离,顶着雨要小一个时辰才能到家;左右也是无事,他便哄着小傻子说话,趁机了解他的出身。
“你来的地方,冬天也是这么冷吗?”
小傻子没什么反应,依旧摸摸鞋子摸摸衣服的。
钟臻换了一种问法:“小深,你见过雪花吗?”
“雪花有六个角,凉凉的,白色的。”
小傻子很忐忑地抱着钟臻的胳膊,点点头道:“见过的。”
“天地间都是雪。”
“是啊!”钟臻惊奇地附和,“‘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
其实他也没有亲眼见过雪,只是听同村的小年轻说过。
那人是商队的一员,经常协助官府北上送货;每次回来了,定是要将沿途的所见所闻都讲上几遍,好不风光。
看来小深的家的确在北境。
“阿爹,”小傻子扯着自己的外袍,像是想脱下来给他避雨,“阿爹,湿湿。”
钟臻赶忙拦住,“不用了,小深穿好衣服,莫要感染了风寒。”
小傻子跌跌撞撞地要去拉他的手,钟臻任他拉着,然后揉了揉他的掌心,“手背都生了湿疹了,待会回去给你擦药。”
“嗯!”小傻子什么都不计较。
从不在乎自己为了追他跑了多少路,只开心他没有走掉。
没走掉就好,阿爹和小深永远在一起。
.
小深的指尖又细腻又柔软,一看就没做过什么重活。
大概因为他神志不清,又是个男娃,所以家里人从没指望他做过什么。
进了家,钟臻去厨房烧了一大锅热水,放下垂帘,内室变得有些暗淡。
他搬了一个大盆子进来,把做好的热水倒进水桶里,提溜着又倒进盆子。
如此往复,水位覆盖多半的桶,钟臻敲了敲木盆,对小傻子说:“先沐浴吧。”
小傻子不讨厌沐浴,尽管他觉得沐浴的程序好像少了几道,周围的人也只剩下他“阿爹”……
可他说不出来具体哪里不对劲,总之有人伺候他就好了。
于是他迅速褪下衣服,脱得干干净净的,进了浴桶。
隆冬天,水温下降迅速,待商旻深赤条条地钻进桶里时,温度刚好适宜。
钟臻侧着身体,手指在热水里轻轻探了探,当即决定再烧些热水来。
“阿爹,去哪儿?”小傻子我见犹怜地问。
“去做更多的热水。”
“可是,小深已经很暖和咯。”小傻子通情达理道。
按理说,钟臻此时就该平息心情,安然待在内室;毕竟等小傻子沐浴完毕,他还要再就着热水擦一擦身子的。
可今日他却无法安然留在屋里。
小深再怎么痴傻,也终究是个青年体型。他的皮肤那么白,白得好像钟臻不曾目睹的雪;嘴唇又那样鲜红,红得好似不会在这个季节里盛放的花。
舔了舔干皱的嘴唇,钟臻仍不敢往浴桶的方向瞧,结结巴巴地说:“你且多洗一会儿,我去取些香叶来。”
说罢,却见他头也不回,耳根通红,羞臊地掀开门帘,走出内室。
取了香叶,刚做上水,就听到里间传出的呼唤:“阿爹,你在吗?”
“在!”钟臻扬声答。
小傻子安静了一会儿。柴火有些受潮,烧得不算汪,做水要花费比以往更长的时间。这边锅里的清水尚未温热,那边就又听小傻子问:“阿爹,你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