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在被沉重的嫁衣压着,他咬着唇,忍着泪,还是想保留最后一点点尊严和体面。
俩人都没有主动开口,沉默着进行着这件事,直到头发上的首饰全部被取下,发髻松落,长发垂下,那只手又贴着耳朵往下,摸上了玲珑的耳垂时,被年渺忽然握住,随后拿开。
“我自己来。”年渺轻轻开口,声音是压抑的颤抖,好在颤抖得不算厉害,希望没有被察觉。
那只手顺从地垂落,却停留在他颈后,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帮他脱裙子。
耳垂本来就是极其敏。,感的地方,被碰到的时候,年渺浑身一阵酥麻,身体都在发软,根本不敢让他再继续下去,自顾自取下了凤凰耳环。
这个简单的动作在此刻却极其艰难,他慌慌张张,只觉取个耳环都十分费力,好不容易两只都取下来,放在梳妆台上,肩上一松,衣襟间却是又落下了重量。
季一粟俯下身,在认认真真解他的衣服。
透过冰晶打磨而成的镜子,年渺可以清晰地看见,两只宽大的手在自己衣襟前,火红的衣襟上覆着白皙的手背,还有他潮红的脸,明明是简单的动作,构成的场景却有种说不出的靡。,艳。
他的身体已经软得几乎无法坐得挺直,后仰时靠在了季一粟的怀里,胸前的扣子已经解开了两颗,依稀能看见方寸雪白。
他听见了呼吸的急促加重,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季一粟的。
大概是自己的,毕竟镜中的季一粟看起来十分平稳,眼睫低垂,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在做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就算是以前,季一粟也是经常帮他穿脱衣服的。
如果没有镜子,他或许不会有这么明显的反应,可是这个场景放在镜子里,实在是说不出的迷乱,年渺轻轻颤抖着,看见自己的下唇被自己的牙齿咬得血红,眼睛里开始泛起潋滟的水色,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
他不知道季一粟怎么想,可他知道季一粟不会对他有什么反应,他垂下眼睛不敢再看一眼镜子,只能伸出手,按住了身前的两只手,也按住了剩余的一点点自尊,又说了一句: “我自己来。”
这次的声音更加轻颤,似乎掺杂了许多恐惧,季一粟终于开了口,声音和平常一样沉静: “你一个人解不开。”
他的目光从年渺低头时露出来的雪白颈间,转移到镜中半挡住的脸上,无法移开。
不是没有见过年渺穿嫁衣的模样,只是那时只有十八岁,尚且稚嫩懵懂,而现在比从前又不知漂亮了多少倍,对镜卸妆时,眼底化不开的哀伤,比年少时多了万种别样的风情。
至少在他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就全然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来。
“我一个人解不开,自会找别人帮忙。”年渺的声音很软,语气却显得有些强硬,拨开了对方尚且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手,才问, “倒是师兄,三更半夜,闯入别人妻子的门,恐怕不是君子行径。”
相似的话,隔了多年后再次出现,却没有往昔的调侃,反倒是十分认真。
季一粟没有在意他话中驱逐的意思,只是在想,年渺要谁帮忙,明明还没有过门,怎么就如此娴熟地说出“别人妻子”这种话。
他那颗空荡荡的心,此时装满了酸水,比之前空的时候更难受了。
年渺却已经站了起来,提着冗长的裙尾,退后了两步,站到了屏风后面,和他隔着不算近的距离。
新换上的深山寻春屏风比年渺还要高半个头,将年渺完完全全遮挡,季一粟抬眼时,只能看见若隐若现的身影,还有无法藏起来的裙尾在地上拖曳。
没由来一阵失落,他和年渺之间,早已竖起了无法逾越的屏障。
年渺将自己藏起来,既看不到镜子,也看不到季一粟,同时让季一粟看不到自己,心终于沉静下来,不再跳得那么厉害,静默了片刻,他淡漠开口问: “师兄深夜来访,恐怕不是为了帮我换衣服罢,到底有什么事?”
他话出口之后,又后悔得想咬掉舌头,明明是想冷漠一点,无情一点,说的话为什么更像是委屈和暧。,昧。
季一粟自然不是特意前来替他换嫁衣,他根本不知道年渺今天要试嫁衣,只是碰巧遇到,便被迷了眼睛。
年渺既然在找人帮忙,那他就去帮忙,这种事一向是他来做,什么时候轮到他人代劳。
年渺听他沉默不言,以为他尚且顾念昔日情谊,不想说得太过绝情,便垂下眼,盯着自己艳红的裙摆,低声道: “师兄既然不说,那我替你说了,师兄是不是……来取我的记忆的?”
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季一粟,同时也给季一粟找到了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