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曜很乖很懂事,就像真正认知并承认自己的“小白脸”身份一样,无论打雷下雨、刮风大雪,黎曜都会风雨无阻地接送童曲上下基地任务车。
一个瞎子,至少在当时的所有人眼中,黎曜成功扮演了一个瞎子。
每天送童曲出门上车还好,如果是接人,瞎子就必须自己使用盲杖小心翼翼探路到达指定下车地点。
有一次天空下着大雨,路上的能见度太低,童曲他们的任务车被迫提前折返,童曲那天是最后一个下任务车的。
她在车里坐了很久,久到瞎子按照他们平时约定的正常回程时间点出现在了家门口。
童曲坐在车里,透过挡风玻璃看着黎曜一手举着伞,一手稳稳抓着盲杖一点一点在到处都是积水的泥泞路上摸索前行。
童曲至今不知道当时的黎曜是否其实已经看见了她,是不是只是“装瞎”假作视而不见故意演给她看。
总之,那一次,黎曜的鞋不小心溅到一滴路上的脏水,她看着瞎子大约意识到了这件事,小白脸上薄唇紧抿,像是十分懊恼,不过依旧没有停步。
黎曜没有被大雨劝退,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了他们每次约定的上下车地点才独立雨中站定等待。
那天的倾盆大雨影响了瞎子的听力,童曲故意将车停在了距离约定地点前面一点的空地,瞎子果然没有发现她。
黎曜在雨中举着伞站了许久,童曲注意到瞎子在超过约定时间那个时间点后,无神的眼中浮现出的一点点焦躁。
那种焦躁随着时间推移,让瞎子频频向基地入口方向“眺望”,又因为约定了地点的缘故,每每抬脚犹豫着踏出半步又强自收回。
童曲就那么坐在车里看了黎曜二三十分钟,看着瞎子脸色越来越差,反复摩挲手腕上的联络终端,又不敢主动联系人。
任务者在野外,发出任何一点意外声响,都可能会招来危险。
所以童曲外出执行任务时,从来不开终端声音,但在基地里等待的人,总怕出现个例外情况,比如任务者刚好某次就忘了关声音呢?
大雨中,直到撑伞等待的瞎子终于按捺不住,果断迈步似乎打算往基地门口方向走,童曲才“啪”的打开车门。
瞎子的脚步一顿。
黎曜有些不确定地扭头,转向发出车门响声的方向。
童曲没有解释为什么没有车辆发动机的声音,她却能凭空从任务车上下来,她几步跑进瞎子撑着的伞下,见面便光明正大轻薄了瞎子一口。
黎曜长睫低垂轻颤着,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不过也没追问童曲原因就是了。
而大约是瞎子那张柔弱可欺的小脸让童曲再度恶向胆边生,平时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她当瞎子的眼睛,不是带着瞎子走,就是口头给瞎子指路。
那天,童曲随口指挥就把瞎子故意指进了水坑里。
不知人心险恶的黎曜太过信任童曲这个“恶人”,毫不犹豫一脚踩进泥水之中。
瞎子生气了。
他新洗的鞋子再次溅上泥点,这回比他一个人来时的路上更多。
童曲作恶完毕还得自己哄人开心,她也没多想,自己也打算和瞎子一起踩一脚泥,却在一脚踩过去的时候,脚底没能踩实。
瞎子冷着一张小白脸,用自己那只不过溅上了三两零星污点的鞋背接住了童曲乌黑的鞋底。
他爱惜的小白鞋垫在了童曲脚下。
黎曜生气道:“你鞋要湿了,明天穿什么出门!”
于是那一晚,生气的瞎子便和衣睡在了地铺。
第18章 ♀哨♂向
或许是睡前想起了久远的记忆, 那天真正进入睡梦后,童曲没有睡好。
梦境里,高大清瘦的长发男人倾身向前, 对童曲说:“我只想和你一起死。”
童曲游离在梦境之上,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她也没有代入梦境里的自己,童曲飘在梦境上空, 看着自己那张始终面无表情的冷淡面孔上很轻微很轻微地怔然了一瞬。
就在黎无曜说出“一起死”这三个字的那刻。
梦境里,童曲没有推开几乎只是用双臂围抱出了一个宽松环抱圈的黎无曜。
童曲记起,末世结束七十年后的再遇,黎无曜仅有的两次主动环抱她。
一次是在即将进行精神海电击排查前,他松松搂上童曲的后腰,在她耳边轻声嘱咐, 让童曲先到摆渡车上等他。
一次是白天的“亲人重逢”, 童曲从那位首席的言语间忍不住怀疑黎无曜的父辈是否与她所谓的亲人存在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