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余沉默了。
看着齐周小心翼翼觉得自己做错事的神色,她叹了口气走过去拉着他起来。
“去外面等着。”
锅里是清水,宁余把灶膛里的柴火抽出,点火烧水。
弄成这样,倒是惯会给她找麻烦。
宁余烧好了水,兑了凉水到浴桶中示意他先去洗澡,看他张口欲言又止要说些什么,宁余转身就走。
屋内,齐周垂下眼眸,手指撩拨水温刚好,他伸手在衣襟处解开衣服。
待他洗好,宁余也做好了三菜一汤,睡了一日,她的精神也算是好多了,两套碗筷放在桌子上,齐周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脑后。
“先吃饭吧,等会我给你擦。”宁余看了一眼,张口平淡道。
不知为何,齐周感到有些莫名。
她不再追问他原因,也不言说他的过错,竟就这样过去了一般如同往常一样。
与往常也不太一样,她没了往日的亲昵,言谈间虽然仍是为他考虑颇多,对他也极好,但她的脸上没了笑。
一顿饭在奇怪的氛围里用过。
吃过饭,宁余也去洗了个澡,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齐周的头发已经半干了,屋内烛光明亮,宁余手中拿着毛巾给他轻轻擦拭加快头发干透。
“你去哪里?”
待头发完全干了,宁余从床上下来就要朝着外面走去,齐周连忙坐起身问道,脸上的倦意瞬间消散。
“我去那边睡。”宁余没有回头,说完就想走。
齐周一个踉跄从床上追出,修长的手臂从身后圈住她,宁余动作一顿,就听身后男子带着些讨好的声音道:“妻主,我们已经成亲了。”
宁余顿了一下,张口道:“我知道。”
不满足于只听到这样的回应,齐周走到女子身前,看着宁余不曾看向他的眼睛,垂眸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妻主可是怕我?”
宁余嗤笑一声,抬手抓住他的胳膊抬起,“齐周,我本以为你是善良好心之人,愿意从心底相信你,爱重你,但没想到你是如此的狠辣决绝,上了你的贼船,我奈何不得你,只希望阁下办完事赶紧离开。”
从他说出边境之时宁余就可以确定,他并非全无记忆。
如此这般,不过是糊弄她罢了。他既不愿说,宁余也不强求,那刺客或许死不足惜,但她也无法容忍枕边人如此草芥人命。
衣袖被人拉住,宁余停下要走的步伐。
“若是我说她与我有杀亲之仇呢?”
轰——
宁余脚步顿住,迟疑的回过头与他视线对上,男子眼眸破碎,神情凝重伤感,她忽然哑了声音。
“妻主,我非滥杀之人,有些事情我还没有弄清楚,但她们绝对不无辜,你再等等我,待我弄清楚一切,我定和盘托出,对你绝无隐瞒,好吗?”
杀亲之仇不共戴天,让一个温和好脾气的男子生出那等狠厉毒辣手段也非不可理解。
男子眸中含水带着祈求,宁余心尖微颤,平日里再温和不过的男子,看上去矜贵非常,竟也会遭受至亲身亡的苦楚。
她分明已经心疼的不得了,却仍是压下了想去抱他的心,淡淡道:“嗯。”
从屋内走出,宁余看着满天繁星,心里复杂极了。
一方面,想要探究齐周身世之迷,想站在他身旁长久陪伴,一方面却又不自信,觉得难以与他相配。他并非全无记忆,不需依仗她来过活。
现下看来,他身份非同寻常,又有这等仇怨加身,定是要离开她去做自己的事的,她没有理由留下他,她不过一个猎户,也没有能力去护住他。
此次这般,只能瑾守本心,把一切抉择都交给他。
今生第一次对自己的无力感到懊恼,宁余去了旁边杂货屋草草睡下。
她心绪难解,却不知正屋的齐周更是不安惶恐。
他能看出来,宁余待他并非无情,但听她的语气,她竟是要彻底划清了界限,与他分个你我。
男子一生侍妻一人,死生无悔,又怎能划清界限?
一直以来都是宁余主动靠近于他,身为男子,自家妻主面前,没有什么需要顾及面子的,或许他也该讨好她一回。
他透过窗户看到旁边屋子里烛火熄灭,心里思索着冯草曾说过的话,眼眸抬起,心思逐渐显露于外。
他起身,吹灭了屋里蜡烛。
门户发出吱呀一声,月光入室,可抵灯火。
院中安静,宁余听着那边的关门声,思索着他应当已经睡下,遂翻身朝里,闭上了眼睛。
忽然,屋内响起了点点声响,被子被轻轻掀起一角,床上多了个人。
呼吸喷洒在耳后,修长微凉的手指搭在了她的腰间,宁余整个人都僵硬了,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耳边却响起了男子喑哑的声音:“妻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