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秋天,你将度一次死劫。
这话她能说吗?她该说吗?
苏弦锦闷在心上,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她不敢随意插手剧情, 是怕出现她难以预料的后果。
若程筠在此时预知明年祸事, 提前避开, 秦时就无法顺利整合林州的三万民兵,后续剧情要如何推进呢?
可她如今对程筠的确有些在意, 她又该如何眼睁睁看着他向那深渊里步步滑落呢。
苏弦锦低声:“你知道, 我知道很多事的, 我方才想起一些关于松子铭这个人的事, 你想听吗?”
“你不用说,我不会问你。”
苏弦锦有些发怔, 目光惊诧地抬头。
“事关你的故友, 你也不问吗?”
程筠很平静:“事关太子时, 我也没问。”
她眼尾微红起来:“你为什么不问呢?如果你问的话,或许我会忍不住告诉你的……”
“你说过我会成功, 我信你,其他的事顺其自然即可。”程筠缓缓道, “福祸相依, 预知福祸不一定是好事,反而徒增烦恼。”
他静静望着窗外:“就像这飘扬的飞雪, 总会落下来的。”
*
窗外天光大亮。
程筠睁开眼, 望着空空荡荡的书房, 披衣下榻。
“大人。”景林守在门外廊下。
“什么时辰了?”
“刚到卯时。”
原来这么早。
当真是“推门身在琉璃界, 原来昨霄雪未停”。
檐下冰凌挂了半尺,寒气凝成了实质。
天地间一片寂静, 仿佛连风也被冻住了。
程筠呼出一口白汽,问:“昨夜松子铭走了吗?”
景林道:“属下让人驱他走了,就将门落了锁,后夜雪那样大,再未听到敲门声。”
程筠没说什么,只换了长靴:“今日我要进宫,早膳后将马备好。”
说罢,向院外走。
景林紧随其后。
程筠原要去主屋,不过走了一半,忽听外头的侍卫来向景林禀报:“大门外站了个人,似乎站了一夜,不知是不是冻死了,已有百姓在看了。”
景林惊:“不会那人昨夜没走吧?”
程筠垂眸,压着眸中晦暗不明的情绪,沉声:“去看看。”
蓬松暄软的积雪上留下几行乱乱的脚印,又很快被飞雪掩去。
程府大门在寒冷的霜雪里沉重而缓慢的打开,门外的台阶上,一动不动地立着一个人,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隐隐发青。
他着一身丧衣素服,头上,身上又都落满了雪,整个人僵硬着,似乎化成了一座冰雕。
不过卯时,又是这样的大雪天,街上行人甚少,见程府大门开了,便一个影也瞧不见了。
程筠的长靴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摩擦声。
他在那人面前站定,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又瞧见他手中似乎握了什么,只是握得太紧,一时也取不出来。
“死了吗?”他问。
景林立即探了探:“人还没死,不过也只有一丝气了。”
程筠垂在袖中的手指微蜷,却容色淡淡。
“那就救他一命吧,等他醒了,送回松府去。”
景林应声,立即着侍卫将人抬了进屋,拿来炭盆,热水,又并几人搓着手心脚心。
几个炭盆烤着,热水熏着,屋内热似夏天,忙的人都一身的汗,竟真的将人救了回来。
景林瞧那人微微睁眼,但一时仍有些意识不清,便道:“喂点温水给他。”
程筠大步进来,衣摆卷进一股与屋内热气碰撞的寒风。
他脱了大氅,朝端来温水的侍卫道:“给我。”
侍卫恭敬递过,程筠接了就走到松子铭身旁,后者似乎意识稍微清醒了些。
景林吩咐侍卫:“都下去吧。”
说罢自己也退出去,将门关上。
松子铭躺在长椅上,程筠就在他身边坐了,将茶杯慢慢递到他嘴边。
“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连命都不要了。”
松子铭斜睨着他,刻骨的恨意从虚弱的躯壳内迸发出来。
他费力抬手,一把将程筠手中的茶盏打落在地,发出清脆一声,碎成几瓣。
“大人。”景林在门外。
“无妨。”程筠从容自若地用帕子擦拭着手上沾到的茶水,又问他,“还要重新倒一杯吗?”
松子铭双眼通红,身子渐渐回暖,也便有了力气。他双手撑着扶手勉强坐起来,深吸一口气,哑声问:“我祖父……与你有关?”
程筠道:“是。”
“太子……也是你?”松子铭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目如火炬,似乎将要眼前人灼烧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