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阵前,程筠却仿佛闲庭信步,丝毫不见惧意。
他在苏弦锦旁边站定,雪被风裹挟着,停在他狐裘上,很快双肩便落了白。
苏弦锦低着头,冷得牙关打颤。
她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程筠,别担心我,照你的计划来。”
垂落的余光中,她隐约可见程筠藏在袖中的手捏成拳,指骨发白。
他声音清冷,不疾不徐:“见了我,想谈什么?”
程筠与秦时静静对视着。
隔着凛然风雪,一黑一白,泾渭分明。
此景让程筠恍惚想起当初在秦府门口,他们似乎也是如此见了一面。
不过当初那个全家落难的可怜少年,如今却已成长为三军统帅。
当真是时移世易。
秦时仰头,面无表情。
“放人。”
程筠轻笑:“哦?放哪一个?”
“两个都放。”
“天真。”
梁恩高声:“想要放人,可以!有本事拿你自己来换!或者退兵!”
秦时尚未回应,身旁将领便已怒声:“做你的春秋大梦!”
秦时抬手消声,冷静地望着程筠。
“程首辅,只怕你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梁恩一愣,看向程筠,程筠却依然神情自若。
“哦?怎么说?”
秦时身后将士骚动了下,但见左丘学骑一匹战马而出,来到阵前。
左丘学哼道:“程筠,上次我入府为你治病,早已暗中给你下了剧毒,枉你百般小心又有何用,真以为世上还有人真心为你?”
他抱臂冷笑:“少自作多情了,我与你老师张松青的确相交一场,可你作恶太甚,胜他百倍,我早想杀你!”
“左丘学!”景林厉声,“你竟敢骗我!你什么时候给大人下的毒?我分明都用银针试了……”
“能被银针试出来的毒我怎么会用?”他打断景林,又忽然话锋一转,笑道,“还要多亏苏姑娘的帮忙,否则以你的小心谨慎,只怕我还真找不到机会。”
苏弦锦心中既想笑又觉悲哀。
她知道左丘学这也是为她清誉正名,故意这样说的。
程筠沉默片刻,淡然道:“我并无不适。”
左丘学:“你且等入夜,解药只有我有,除非你拿两位姑娘来换,否则痛不欲生,不信你就试试。”
梁恩仔细观察程筠脸色,见其如常,便先喊道:“胡说八道,我才不信!我绝不可能放人!”
虽说着,心中却犹疑不定。
景林快刀掠过,极锋利的刀风在他脸侧划过一道血线。
他双眼泛起杀意:“梁将军,你敢拿首辅大人的命去赌?”
梁恩摸到脸上刺痛粘稠,手都抖了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时盯着程筠,眼神似冰雪冷冽。
程筠神情平静,眸子下压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忽然抬手掐住苏弦锦的脖子,略阴狠:“你敢与左丘学联手害我?”
他此举使秦时太阳穴猛地一跳,几乎慌了神。
“住手!放开曲儿!”
苏弦锦脸色苍白,只是闭着眼摇头,仿佛窒息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时勒着缰绳,战马往前扑了几步。
“程筠,我答应你,只要你放人,解药我定双手奉上!”
“我怎知是真的解药?”程筠淡淡扫过左丘学,讽道:“毕竟我可没有这样的神医朋友。”
秦时沉声:“只要你放人,解药我可以当你面先吃,再送与你。”
程筠松开手,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是与不是,今晚分晓。”
他转身离开。
苏弦锦咳了两声,低着头,余光追随着程筠掠过的玄色衣摆。
景林执刀,对梁恩道:“梁将军,今日先将人收押起来,明日再论。”
梁恩脸色阴晴不定:“……知道了。”
*
苏弦锦和萧彤彤暂时被关在城门下的临时小屋内,由一队士兵看守。
萧彤彤垫着脚看了眼窗外,不由脸色凝重。
“外面有三队人马巡逻,估计很难强闯出去。”
苏弦锦缩在木床角落里,白狐裘掩映下的小脸苍白得很。
萧彤彤走过去问:“你怎么了?”
苏弦锦摇了摇头,咳了两声。
萧彤彤则摸了摸她额头:“没有发烧,那是哪里不舒服?”
苏弦锦低声道:“我没有不舒服。”
听她声音略有些嘶哑,她便过去,拨了她衣领查看,见她雪白的玉颈上一圈淤青。
当即恼火:“这奸贼当真可恶,对你这样一个娇弱女子一点都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