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苏弦锦不动声色地抓住程筠的手,“那请太医开方子配药吧,配好了送到府上就好,由我来照顾大人。”
安太医不敢抬头,心里却大松了口气。
“是是……老夫这就去回去写方子,会将药配好,直接让太医院送来的。”
“多谢太医。”
苏弦锦有礼貌地将太医送了出去,到了院子里,她才问起程筠的情况。
太医还是不敢明说。
苏弦锦只好连哄带吓,到底把他几句真话逼了出来。
他说程筠气血太虚,身子弱得很,全靠底子撑着,自己又不将养,于是膝盖一伤再伤,始终不能恢复。
并且,他虽不知程筠其他处的伤,却也能通过脉象诊出大致。
程筠旧伤太多,伤口未处理好,溃烂发炎,便会发烧。
不思饮食,借酒消愁,又不保暖,再加上郁结于心,忧思过度,哪里能好得了。
苏弦锦认真听完,轻声说:“请您尽管开方子送药来,剩下的交给我吧。”
安太医纳罕地瞧了苏弦锦一眼,惊异她的身份,又不敢问,只是叮嘱她一些护理方法,便走了。
苏弦锦回到屋内,程筠已拿起公文在看。
见她进来,程筠捏着公文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说什么?”
“没说什么。”
“庸医都喜欢夸大,以此掩饰他们医术不行。”
苏弦锦听了这话发笑:“遇见你这样的病人,是他职业生涯的不幸。”
苏弦锦取了活血化瘀的药来,坐在榻旁。
“今晚还用这药,明日再换。另外太医已跟我说了一些护理要点,以后我都亲自盯着你吃药,我倒要瞧瞧是人家医术不行,还是你这个病人不听话。”
程筠心虚不语,只好重新拿起公文来看。
等她弄好,已经戌时末了。
她听了几声更漏,将他手中公文抽走。
“该休息了。”
程筠抬眸:“你也该休息了。”
苏弦锦朝他伸手:“我扶你去床上,刚上好药,小心膝盖用力。”
程筠没动。
“我在榻上睡就好,你去里间床上吧。”
苏弦锦盯着他发红的耳朵,揶揄:“在山谷时我们已经睡在一起了,这会儿难道反而不习惯了?”
程筠倚在榻上,淡定道:“只是这里方便我看奏疏。”
这话倒也不假,榻旁零零散散地已堆了好些了。
都是他让景林从书房搬过来的。
苏弦锦打了个哈欠:“那好吧。”
她着实有些困了,便端起一盏灯,自顾去了里间,钻到床上睡了。
她在这里睡眠向来浅,到了后半夜就醒了。
听到外间断断续续地传来极低的压抑的咳声,不仔细都听不真切。
她心一紧,赤着脚就跑了出去。
“程筠?”
外间灯火灭了,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榻旁。
清冷的月光下,程筠脸色苍白,微微侧身朝着榻下,用帕子掩嘴轻咳。
“阿锦?我吵到……”
他一惊,甚至来不及将帕子收起来,苏弦锦便已过去夺在手里。
借着月光,苏弦锦清晰地瞧见帕子上洇了血。
她慌张地坐在他身旁,颤声问:“程筠,你……哪里不舒服?”
程筠摇头:“没事。”
苏弦锦红着眼,抬手轻轻拭去他嘴角残余的血迹。
“你不告诉我,才是对我的残忍。”
程筠微怔。
苏弦锦定定望着他,落下眼泪。
程筠手抚上她耳后,手指轻柔擦去她的泪水。
轻轻笑道:“你不是都问过太医了么?我不过是一时气血翻涌,有些不适,这会儿已无事了。”
苏弦锦握住他手,有些微凉。
她低声道:“程筠,去床上睡吧。”
大约不欲使她继续担心,程筠这次应了。
才起身却又发现她赤着脚,便将她抱起来去了里间。
程筠躺在床上,苏弦锦将被子扯过来,给他盖得严严实实,又掖了掖被角才放心。
然后她钻进被子里,在程筠身边躺下。
这下轮到程筠失去睡意了。
苏弦锦温热淡香的气息萦绕在他身侧,乌云堆在他肩头。
虽不是首次,与山谷感受却又不同。
他的心不受控地跳跃。
苏弦锦拉了他胳膊放在自己脖子下面,又钻到他怀中,伸手环住他腰,整个人软软地贴着他。
“程筠……”她小声道,“明日你若比我醒得早,不要先起床,我要是起床没见到你,我会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