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和他的关系目前只是普通好友,尽管似乎还存在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但依然不足以让她有立场去过问或者干涉太多关于他的个人生活。
*
她伏在山洞内的榻上,身上盖着斗篷和毯子,被温暖簇拥着。
洞口隐隐传来左丘学的声音。
“……你不能回去,现在所有人都认为你已经死了,朝廷如果不是锦衣卫还压着,就要开始清算你的罪,并以此为条件去和秦时谈判了。”
“你来找我却不愿我回去?”程筠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当然不是来劝你回去的!”左丘学的声音有些激动,“否则我早就给那些鸽子身上绑信了!”
“你回去做什么?送死?”
“你不回去以秦时现在的势力,打到都城是早晚的事。”
“你带着那小姑娘就此归隐不好么?让你过一过正常人的日子怎么就那么难呢?”
程筠面对着激动的左丘学,神情依然平静。
“你知道那些百姓甚至部分朝廷官员为何聚集在秦时周围么?”
左丘学沉默。
程筠道:“因为他们都恨我,我是他们共同想杀的人。”
“现在正好,反正都传你死了。”左丘学踱步。
“但我并未死,不是么?”程筠淡声,“至少天下百姓与文武百官都没有亲眼看见我的尸体,我的死目前除了制造一些流言,帮助秦时动摇朝廷军心外,并无任何作用。”
程筠将一根干树枝投到火堆中去。
“只要不亲眼见我死了,以他们对我的畏惧之心,是始终不敢彻底倒戈的,因为他们怕我有一日突然回来。”
他拍了拍手上的浮灰,似有些无奈:“大约我这些年的手段太狠了些,目前朝臣与百姓对我的恐惧要远胜过秦时给他们的勇气。”
左丘学停步,缓缓摇头。
“那已经无解了。”
秦时毕竟只有十八岁,天下人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弱冠少年在面对北朝权势滔天的首辅时,能得到最终的胜利呢。
“有解,让秦时当着天下人审判我的罪行,再杀了我,他就能众望所归,民心所向。”
左丘学盯着程筠,他的语气风轻云淡,那样的结局对他来说,似乎早已当作寻常。
他叹道:“我说的无解,是指你的命。”
程筠轻笑:“孟子曰:‘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吾辈皆是儒家门生。”
“那她呢?”左丘学忽然向洞内的苏弦锦瞧了眼,又回头望着程筠,“你一心向死,又要将她置于何处?”
程筠笑意轻敛,澄澈的目光落向苏弦锦的方向,眸中似冷冽雪原吹起暖风,冰镜消融,化作一汪春水。
他说:“她都知道。”
第56章 离开
在白鸽从山谷飞出的第四日, 苏弦锦再次见到了景林。
他带着三个锦衣卫,从都城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地潜入林州,来到程筠面前。
“嗨,景林。”
苏弦锦站在洞口率先打了个招呼。
景林见到她的一瞬间眼眶就红了:“苏姑娘, 你竟然还活着!”
苏弦锦:“……”
什么话这是!
“大、大人呢?”
他几乎要哭了。
苏弦锦仰头看了眼暮色:“谁知你来得这样快, 天都要黑了, 我刚给他换了药,在里面休息。”
景林及其他三个锦衣卫风似的掠了进去, 匍匐在地, 流泪行了大礼。
“大人!!!”
程筠坐在榻上, 将衣袍落下来遮住腿伤。
“起来吧。”
景林泪流满面, 完全止不住,也不愿起身。
他身后三个锦衣卫同样跪在他身后哭。
“我说……”苏弦锦走进来, 不禁好笑, “你们四个跪在程筠面前哭什么, 也太不吉利了。”
景林转过身就朝她磕了个头。
“多谢苏姑娘。”
其余三个人也跟着给苏弦锦磕头。
苏弦锦忙跳开,摆手笑:“受不起受不起, 要折寿的。”
程筠淡声:“还不起来?”
几人这才起身,一个个眼眶通红。
尤其景林最甚, 眼泪收不住一点。
苏弦锦笑着调侃:“哟哟, 又要掉小珍珠咯!”
哪有女人把男人的眼泪比作珍珠,景林羞得满脸通红, 当着程筠面前也不敢反驳,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好在眼泪是一颗也不敢掉了。
苏弦锦见状道:“这就对了, 这么大人了, 哭什么呢,你看你们家大人从来就不哭, 伤成那样了都不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