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筠颔首:“出自你口中,我便受用了。”
说罢拎着两只狼腿,又用树枝向前探路。
“左前方有一处山洞,洞口我用石头挡住了,那便是我这几日的栖身之地。”
虽不是满月,月光却也足够明亮。
苏弦锦先他一步寻到那处山洞,费力挪开山石,将弓箭和斗篷都放在洞口,然后跳了几步快速回到他身边,从他手中接过树枝,自然地牵着他手。
“找到路咯,阿锦眼睛开始工作!”
她俏皮地语气引得程筠忍俊不禁。
山洞是在地势高处,虽不算陡,却也要跨过几块不平整的山石。
“慢点慢点,小心小心……”
苏弦锦一直望着他脚下,重复说着这两句话。
“阿锦放心,这条路我已走过许多次。”
“你一个人走过千万次的路,和我一起走一次却又是不一样的。”
苏弦锦牵着他进了洞口,帮他放下手中物件,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
“这些明日再处理吧,山谷这么冷,应该也不会坏。”
“走了这些路,腿疼吗?”她问。
“不疼。”
“骗人。”
听得苏弦锦此话,程筠便轻声解释:“先时有些,如今倒失了知觉,感受不到了。”
苏弦锦抿唇不语。
程筠便道:“这也未必是件坏事,你只当我少受疼一日就是。”
苏弦锦便在他身旁蹲下来,手轻搭在他腿上,不知劝慰自己还是他。
“程筠,都会好的。”
“你说的我自然信。”程筠温声。
他抬起血腥味黏腻的右手:“山洞里面铺了卧榻,你先去休息,我去溪边盥洗。”
“一起。”
“阿锦……”
他未说完苏弦锦就拉住他的右手,挑眉:“啊呀呀,这下我也要去盥洗了。”
程筠怔了片刻,顺势握紧她。
失笑:“好,一起。”
苏弦锦牵着程筠,始终不放手,迎着月光向溪边走去,二人淡淡的影子叠在一处。
行至一半,苏弦锦忽然停下,朝程筠小声道:“我们等会儿再过去。”
“怎么?”
“有一只小鹿在喝水呢。”
苏弦锦眸子晶亮,泛着波光。
明月,树影,小鹿,溪水。
勾勒出苏弦锦从未见过的静谧图画,她微侧首去瞧程筠——他安静立着,任晚风拂发,清冷似画中仙。
那只小鹿低头喝了会儿水,抬头去看他们,似乎觉得没有威胁,便又低头喝了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它喝够了,该轮到我们了。”苏弦锦弯了弯双眼,牵着程筠缓步向溪边去,“这就叫人与自然和谐相处。”
程筠任由她牵着手,嘴角始终噙着笑意。
苏弦锦扶着程筠在溪边石上坐好:“慢慢来,别着急掉到水里了。”
她笑道:“我游泳水平不高,万一没把你捞上来,再把我搭进去。”
“我会凫水。”
“你怎么什么都会。”
苏弦锦在溪边蹲下来,伸手探入水中。
真凉。
程筠坐在溪石上俯下身去,在水里不紧不慢地清洗着手上的血迹。
他洗了两遍,将血迹大致清洗掉,才挽起袖子,露出清瘦苍白的手臂。
苏弦锦不放心,一直注意着他,此刻目光落在他的双手上,见其腕骨突出,指节分明,布满了擦伤。
程筠又细致洗了几遍,全然不顾其他伤碰到水会不会疼的样子。
苏弦锦忙阻止了他,半蹲在他身边。
“我来帮你。”
她取出帕子湿了水,握住他手,轻轻擦拭着,尽量避开那些伤口。
然后又重新洗净了帕子,拧干,温柔地为他擦脸。
凉意触碰到他额的一瞬间,他轻颤了下,从苏弦锦手中接过帕子,声犹清冽:“我来吧。”
苏弦锦并未拒绝,只是望着他,思忖自己想要照顾他的行为是否对他算是一种伤害。
或许察觉到苏弦锦的情绪,程筠的动作微顿。
“阿锦,你陪着我已足够了,我不希望你再为我付出更多,那对你而言,将是一种拖累。”
苏弦锦抬眸,盯着他覆眼的黑布。
“程筠,若今日……你我易地而处呢?想必你会为我做的更多,而我也会坦然接受。因为我知道,拒绝一个重要的人的关心,反而会更让他不安。”
程筠怔然片刻,摇头浅笑
“阿锦总有阿锦的道理,要我拿你怎么办呢。”
“那就听我的。”
“……好。”
山风柔柔拂过,苏弦锦的发梢在程筠脖颈处招展,程筠抬手轻捋住,顺着那一缕发梢缓缓摸至她的耳垂,将垂落的青丝别在她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