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黄天化忽然福至心灵道:“有没有可能,当年你走后,发生了一些让她很痛苦,以至于对你恨之入骨的事情?”
转眸望来,哪吒不由愣住。
那段往事,轩辕镜里早被抹去了痕迹,如今只有梓菱一个人知晓。
其实他也有想过,也许是她当年遇到了什么不测?
但他不敢问,他害怕将一切彻底剖开之后,反而让自己这颗卑劣的心愈发无地自容。
沉默着抿下一杯酒,哪吒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如此怯懦。
他确实得搞明白,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大丈夫敢作敢当,哪怕当真无法挽回了,那也得死个明白才对。
珠流璧转,三日打马而过。
趁着时辰尚早,桑洇匆匆来到了羲和轩。
手里捧着一方木匣子,他站在门外,垂首禀道:“女君,桑洇不负所托,已在修罗族的上古秘籍里找到了破解春蚕蛊之法。”
迈步跨出门槛儿,梓菱神色沉静道:“说来听听。”
“此法乃修罗族的独门秘籍斗转星移术,”桑洇道,“只要将一只新的雌虫引进您体内,吞噬掉原来的雌虫,那卑鄙小人给您下的蛊便会就此失效。”
吞噬掉原来的雌虫?
真不愧是修罗族啊,修炼的法术就是残忍。
可这法子与拆东墙补西墙有何区别,不过就是换了个男人同她睡罢了。
目光清锐地盯着他,梓菱满眸狐疑。
对方也不含糊,立马道:“只要女君不嫌弃,桑洇愿做这承载雄虫之人,桑洇不奢望名分,只求能永远陪在女君身边。”
他言辞恳切,满腹衷肠全都写在了脸上。
梓菱没说话,但瞧上去似乎也并不十分抗拒。
于是桑洇立马递上手中的木匣子,郑重道:“女君,桑洇已经备好一对春蚕蛊,只要用秘方加以炼制,定能战胜您体内的雌虫!”
木匣子上花纹繁复,明显能觉察到表面浮着一层诡异的气息。
梓菱端量了会儿,才出声回应:“好,容本君好生思量几日。”
她语气淡淡的,让人分不清这话是否敷衍,甫一说完,便抬脚跨进了房门。
所以,女君到底还是放不下?
哪怕自己已经卑微至此,她也还是要去同那个负心汉纠缠不休?
握着木匣子的手因用力而青筋暴起,桑洇站在原地拧眉,心里很不是滋味。
时值傍晚,梓菱如约出现在了湖心小筑。
清风卷动屋檐下挂着的风铃,遥遥望去,那道颀长的身影正靠坐在横栏上休息。
他瞧上去很累,头往后仰着,似乎是睡着了,手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一动不动。
梓菱看得出来,上回过后,这人大抵并未好生调养就出征去了,而今日又是匆忙赶回来的。
红袍随风舞动,那暗金色的盔甲反射出冷光,就像一柄利刃,逐渐撕开尘封的回忆。
仿佛又见到了当年桀骜不驯的清隽少年郎,他冷硬的五官尚且青涩,闯千军,纵疆野,斜横一杆长.枪,替她阻隔了所有的腥风血雨……
无声靠近,梓菱纤薄端方的倩影笼罩在夕阳下,勾勒出的轮廓带着些不易觉察的落寞。
视线扫过对方英挺的鼻梁,目及他眼下蓄着的倦色,梓菱心绪微乱。
但也就这么一瞬,转眼,她又将心底撕开的那道口子合上,目光沉了下去。
哪吒不久前才从东荒回来,本是想就地调息一会儿,不承想却是睡过去了。
他眼下正在做梦,巍峨的火焰山熊熊燃烧,在天边映出一片火烧云。
着水蓝色衣裙的姑娘手执长剑,灵力源源不断地从她的身体里逸散出来,将整座山冰封千里。
他想上前抱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可前方的人却倏尔转身,一剑刺进了他的胸膛里。
冰寒刺骨的剑气裹挟着愤怒一同袭来,她清亮的眸子染上猩红冷冽,满含恨意,一张口便是让他去死!
脊背震颤,哪吒瞬间就被冻醒了。
重重地喘了几口气,他眼底布满血丝,转头时,恰是望见梦里的姑娘站在院子里。
娉娉婷婷的模样,宛若一株盛放于幽谷的白玉兰。
她周身镀了一层暖黄的光,眉眼还是一如既往的柔美,虽是目光清冷,但至少不会如梦中那般狠厉噬骨。
内里尤在心惊胆战,哪吒面色有几分苍白,但翻身窜到她身边时,唇角已然漾开和煦的笑。
“来了,怎么也不叫我?”温声清朗,他觍着脸就朝她张开了双臂,一副潇洒模样。
梓菱仍旧是一道眼神也不愿意给,神色淡漠地绕开,直接进了屋里。
站在原地笑了笑,哪吒倒是并未感到失落。
旋手打了个响指,褪.去肩上这袭战甲,他也转身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