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熄了灯,只有立于妆奁前的纱灯静静燃烧。
梓菱靠在床头,昏黄的烛影遥遥照来,在眸底晕染开两簇柔和的光晕。
被子里有小爪子在动,梓菱一把抓住,顺势捞进了怀里。
“腓腓,”下巴靠上毛茸茸的头顶,她视线仍旧飘在前方,“这个人不值得原谅对不对?他既然曾经背叛过我,那便一文不值了。”
嗓音轻轻柔柔的,宛若浮在空中的羽毛,虽是个问句,但语气十分笃定,透着如刀刃一般刺骨的锋利。
她眼下的心思,就像那泼出去的水,再无收回来的道理。
腓腓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间鼻子里飘进来一股香味,它识得是娘亲身上的味道,哪怕在梦里都开心得哼唧了两声。
翻了个身,腓腓收好小爪子,舒舒服服地窝在娘亲怀里继续酣睡。
揉了揉它身上软乎乎的毛发,梓菱目光清冷。
已经脏了的男人,哪怕他把自己的命赔给她,也无济于事。
但是,如若五百年前的那个人不是他呢?
一如他今日梦中所言“你想披着本帅的皮,去睡本帅的女人?”
也许,她当日见到的那个哪吒也是邝碧找人假扮的?
动作一顿,梓菱眼神愈渐幽深,但没过一会儿,脑子里混乱的思绪又逐渐清明了过来。
她这是在作甚?黛眉稍颦,那双杏眸里的神色霎时冷了下去。
就算真有这般可能,又何以轮得到她来替他开脱?
难不成当真是色迷心窍了?
且不说他今日的言辞是否真实。
单论五百年前她见到的那个人如果不是他,那又有谁能模仿得如此相似呢?
样貌与声音尚且可以靠变幻,但举止习性,周身气度,还有他看人的眼神,这要如何作假?
这个男人的所有,她都太熟悉了,不可能辨别不出来。
梓菱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那就是他,没什么好辩驳的!
咬紧贝.齿,她眉眼里又流露.出深恶痛绝的恨意。
这样脏的男人,真让人恶心!
她必须得赶紧想个法子解蛊才是……
清风吹皱打在纱帘上的烛光,梓菱搂着腓腓躺下,阖眸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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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月姝失踪的那些日子,哪吒没少借酒消愁。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找人喝酒,恰如眼下,在酒神仪狄那讨了几坛子梨花酿,哪吒一散值就想往紫金宫去。
然而巧的是,对方竟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看得出来,他日子也不太好过,于是二人提了酒,转身就上了春星台。
此地乃整个天庭唯一可见星河夜景之处。
清光皎皎,璀璨璘玢,漫天碎芒闪烁,宛若一条铺在苍蓝幕布上的银河。
上好的梨花酿在风中荡开阵阵酒香,哪吒一口气干了三盏,擦了把嘴道:“云苒仙子,还是不肯答应你?”
“白.花花的银子如水流啊,可她却连封回信也不愿写给我,哪怕只有一句话也好啊!”
叹了口气,黄天化满面愁容,说罢,也仰头干了一杯。
正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见他如此,哪吒莫名就有些心情好。
“早说了让你别犯贱,现在知道后悔了吧?”提唇一笑,哪吒嘲讽道。
黄天化倒也不恼,手肘撑上桌面,回笑道:“我若是不犯贱,这会子谁来陪你啊?”
“难不成你还指望杨戬啊?”垂下眸,黄天化慢悠悠地斟了一杯酒。
如此一提,哪吒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儿:“他?”
对上他眼里的狐疑,黄天化折扇一展,答道:“潇芊仙子因为你们二人的事儿同他闹得够呛,偏生天帝还在这个节骨眼将他派到北泽去协助紫薇大帝处理叛军一事,人不在身边哪里好哄,前日与他通了信,也是焦头烂额。”
手里转着酒杯,思忖了会儿,哪吒目露锋锐道:“
我怎么觉得天帝是故意的呢?”
虽然心下也是这般作想,但黄天化还是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做臣子的,最忌讳妄议帝王家事。
眺望了会儿远处翻涌不息的墨色云海,黄天化感叹道:“咱们三人也当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啊,正就迷上人家三姐妹。”
这道声音清昶,像是那浮动的云,透着时过境迁的沧桑。
哪吒没说话,眼底盛满黯然神伤。
抬眸一笑,黄天化揶揄道:“怎么?咱们中坛元帅所向披靡的定海神针,女君也瞧不上了?”
“……”还开他玩笑呢?
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哪吒重重吁出一口气,道:“抛弃她封神是我不对,可这一世我们经历了这么多,她为何就是不能再给我个机会呢?”
眉头微攒,忏悔了这么些时日,他愈发对命运感到倦怠,兴许,他是当真无法扭转乾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