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歇果然思索了一下,旋即摇头:“当剑客固然好,但未免不安稳。”
“怎么说?”
“师父、师娘当年隐姓埋名去破月镇是因为太过讲义气而惹了敌人,为了不连累大家,这才归隐。”
舒相宜问他:“你更喜欢安稳的生活?”
宋时歇目光顿住:“我不希望重视的人为我担惊受怕,所以,是,我更喜欢安稳的生活。”
见宋时歇看着自己说这句话,舒相宜移开眼,故意道:“嗯,小豆子听到你这番剖白,一定很开心。”
宋时歇笑了。
3日已过,刚一解除禁锢,百里缺便立即进了宫,直到傍晚他才返回公子府。
外面人声鼎沸,无数拥护他的百姓久久不肯离去。
一行人护着百里缺下了马车往里走,一踏入府内,百里缺含笑的表情便消失不见,一行人屏息静气都不敢出声。
他先是在书房召见了宋时歇和其他几个亲信,与他们谈了两个时辰,才缓步走出来。
百里临渊说的话犹在耳边,他用一贯冷淡到了极点的眼神看着百里缺,话语听起来却很温情:“缺儿,你是她的儿子,便是寡人最宠爱的儿子。百姓们都爱戴你,假以时日,寡人这位置,自然是你的。”
这是百里临渊第一次谈论起这桩事,无疑,是一个漂亮的诱饵。
百里缺和往常一样伏倒在地,掷地有声道:“缺儿不敢想。”
百里临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闭门三日,你可想清楚了?你确定——要忤逆寡人?”
百里缺沉默了一阵,再度叩首:“皇朝兵力雄厚,远胜过我们,绥国必吃败仗,吃苦的便是天下黎民。”
百里临渊眸光渐寒:“你是说,为了不让天下黎民受苦受难,让寡人将王位拱手相赠?”
“父君仍然受万人尊敬,仍可以住在王宫里……还请父君三思。”
“好,好得很。”百里临渊沉沉笑了,“马上就到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了。去年是丰收之年,寡人一直在思索今年该用什么样的祭品告慰上苍保佑我绥国。”
百里缺伏跪在地,一动不动。
百里临渊目光落至百里缺身上,冷道:“既然你替百姓担忧,宁可未来不要这个位置……为表你爱国爱民的决心,不如以身殉天,如何?”
百里缺猛地抬眼:“父君!”
百里临渊似乎累极,合上眼:“若是你愿意为绥国做到如此地步,来年定会风调雨顺。那寡人便答应你,将绥国拱手赠于皇朝,不要这王位了便是!”
百里缺睁大眼睛,喉咙干涩。
百里临渊冷道:“如此,你还肯替那些百姓求情?”
……
若是他肯成为祭品以身殉天,告慰苍生,那么事情便有回旋的余地。
百里临渊……想要他的命。
这桩交易,未免代价太大。
“舒相宜求见公子缺!”
这个声音的出现打断了百里缺的沉思。
阿云迎了上去,斥道:“放肆,竟敢擅自打扰公子!”
百里缺淡道:“阿云,不可无理。”
阿云依言退了下去。
百里缺缓步上前,看清眼前之人后,他淡笑:“舒姑娘?”
舒相宜躬身行礼:“舒相宜参见公子缺。”
她又道:“我有话想单独和您说。”
她特意在东院附近等候,为的就是见百里缺一面,若是此刻再不说清楚,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百里缺凝神看了她一会儿,而后挥了挥手:“阿云,你们先下去。”
“是。”
百里缺语气温和,笑容和煦,令人如沐春风:“听阿云说,你来找过我好几次?”
舒相宜点头,她何止找了好几次,十几次都是有的。
百里缺笑容加深:“从宫内回来到现在,我还没有吃东西,不如,陪我去用晚膳?”
舒相宜愣了愣,还是应道:“好。”
凉亭里,饭菜上了桌,百里缺在侍女的伺候下开始用膳,舒相宜却越发坐立不安。
百里缺出奇地镇定,他越是这样,她越是心慌。说不定百里缺已经答应了百里临渊的条件,做好了必死的决心,所以才如此从容。
等他吃完,她斟酌着开口:“您可是有烦心之事?”
百里缺道:“人人皆有烦心之事。”
舒相宜正色道:“相宜愿为您分忧。”
百里缺笑了,他让那些侍女撤了晚膳,这才温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无须担忧,安心待在这里,我自会庇护你。”
见他态度温柔,舒相宜心中一喜,趁热打铁大胆抬眼望着百里缺:“有些话,我一直想对您说。”
百里缺似笑非笑:“哦?”
说之前,舒相宜不得不谨慎,作为现代人她认同人人平等的理念,不喜欢尊卑有别那一套。但这里是2000年前,百里缺人再好,到底是君上的儿子,她在他面前肆意妄为说他爹坏话,很有可能脑袋就不在自己脖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