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泠拿起手中另一根香,点燃下一个爆竹,傅家顿时淹没在这一阵阵响彻天际,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
天色将黑,四个人围坐一块,桌上正中放着一个拨霞供,还有许多菜,有鱼羹、水晶脍、灌肺等等...
大家边吃拨霞供边守岁,聊至凌晨,钟大夫熬不住,进了杨泠屋里歇息,杨泠轻手轻脚给钟大夫的房里放了个炭盆,接着回傅琴屋里继续喝酒。
而后到重雪发困,重雪爬上傅琴的床也沉沉睡下,他手里拽着杨泠、钟大夫和傅琴给的随年钱,嘴角扬起一个可爱的笑容。
杨泠也直犯困,可她没地方睡了,家里就两个炭盆,被子也不够厚,她若还在厅中打地铺,准要着凉,要不回自己屋里打地铺吧。
杨泠心下思忖着,眼皮微沉,傅琴见此挨过去,“杨泠?”
杨泠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眼前有些摇晃俊美的脸,嘴角勾起一抹笑,“怎么?”
“在我屋里铺被吧。”傅琴耳尖微红,“我屋里炭一直燃着没断过,这地早被烘热了...”
杨泠耳边听见的声音越来越远,她突然闻见一股清雅的香气,这股气味很像她之前,亲自为傅琴挑的香膏之气,好闻极了。
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忍不住身子前倾,低声问,“你说什么?”
第64章
傅琴看着近乎要贴上自己脸颊的杨泠, 脸“刷”一下薄红,他有些拘谨地,“你, 你睡我这儿,不会着凉...”
他说不下去了,杨泠竟突然将自己的额头轻轻贴在他额头上,她闭着眼,感受对面舒服的凉意, 笑道, “你真好,我不怕凉, 只怕你生我的气, 你若肯原谅我...我会喜欢你的。”
她困睡间,无意吐露出真心话。
傅琴只觉脑海里似乎一下响起鸣音,整个人呆立在那,感受到杨泠鼻尖轻贴在自己鼻尖上, 他耳尖顿时红欲滴血一般。
对于杨泠说了些什么, 他全没心思去在意, 他所有的注意,全在此刻亲密靠着他的小娘子身上。
她竟如此...对他...
傅琴僵直着身子,懵懵懂懂中等待些什么, 谁知杨泠却再无动作。
傅琴身子想要后退, 刚退一步,杨泠的头, 便一下朝下掉落, 整张脸靠在他怀中,整个人压了上去。
杨泠睡着了。
傅琴下意识抬手接住杨泠, 心口一下飞速跳起,“扑通”“扑通”,快的不行,他浑身生起热意,觉得怀中的小娘子身子怎么这么软,他呼吸急促,想用力推开杨泠,又不舍得用力推开,怕她摔落在地上疼。
傅琴将杨泠慢慢放到地上,听她已经沉沉入睡的呼吸声,不由抬起手按在自己心口,他的这儿,实在跳得太快了。
傅琴帮杨泠把地铺铺好,将杨泠抱进去,给她盖好被子,这才敢低头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除夕过去,新的一年到来。
这一年,杨泠十六岁,傅琴十七岁,重雪十一岁。
次日醒来后,杨泠揉着惺忪的睡眼,看见自己睡在傅琴屋里,傅琴躺在床上熟睡中,白瓷的小脸对着她,正甜甜酣睡。
杨泠爬起来,将地铺收拾好,轻手轻脚出了屋子。
钟大夫早已醒了,她年岁大,总是很早便起,坐在厅中赏了会屋外的雪,看杨泠也从隔壁屋里出来。
钟大夫朝她看过去,“怎么不多睡会?”
“不睡了,先生坐会,我去热早饭。”
杨泠边说边伸个懒腰,与钟大夫一同站在厅内看屋外的雪,钟大夫忽然感慨,“今年的雪薄啊。”
雪薄?杨泠疑惑,钟大夫又道,“往年的雪,要到脚踝上,今年的,只在脚底下,薄啊。”
哦,今年下的雪小,杨泠双手搓了搓,哈了一口白烟,“那也很冷。”
师徒俩去洗漱,吃早饭,二人一块出了屋走去镇上。
昨日除夕,人人都窝在家里,这山路上的雪无人踩过,连着雪白的山、树,灰沉的天,浑然一体,倒成幅颇静然的白景美画。
杨泠二人踩在雪上,传出“沙沙”的踩雪声,杨泠低头一看,雪地上果真只印下一个浅浅的鞋印。
“傅琴的谈吐,绝不是普通家世的孩儿,”钟大夫突然开口,“他肯嫁给你,是你的福气,何况他还如此在意你,昨日听我说起你,他眼里的欢喜是瞒不住的。”
可怜钟大夫常年窝在他乡,不识傅琴,倘若是她的孙女钟然,看见傅琴其人,定能察觉到,原来前中书令傅文之子,还存活于世上。
乍听见钟大夫这么说,杨泠有些傻楞地呆片刻,继而嘿嘿笑一下,真的吗?傅琴真的转变对原身的态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