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老爷子发火,且这爆发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后面两日,苏婉恨不得垫着脚尖走路。
好在大舅家与舅公家来人了,她如走钢丝般的紧张心情才消散了些。
梨花也不用去地里帮忙,现在二十几口人的饭,都是李氏带着俩孙女做。
早晨起床后,空气比之往日清晨多了几分潮气,苏婉一整天都提心吊胆。
犹如巨型棉花糖的云朵,边缘像是重笔渲染过,颜色透着黑灰,自山那头缓缓升起。
苏婉站在院子看了好几遍,午饭被苏志栋带去山上,估计还没一个小时,这会儿,大家肯定都在争分夺秒割麦,毕竟,山地的麦子,今天就能全部收割。
“爷,奶,这天色不对,我们把晒场的麦子盖起来吧!”
老爷子闻声出门,站在廊檐下看了看拿过草帽扣上,“灶房回来再收拾,先去盖麦子。”
苏婉跑回家,将早几日买的油布抱出来,一大卷油布分成了好几块,一个人抱很是吃力,“杏儿安儿,来,你两一人抬一边。”
还没到晒场,远远就能看见扬起的麦子壳,那是碾场结束的人家在扬麦,将麦穗壳与麦仁分离,前者收起来冬日烧炕,后者装袋,就是忙碌大半年的收成。
庄户人间,但凡不是愣头青都能懂点看天色的技巧,因此,大家都想赶在雷雨前忙完手头的活计。
见老爷子来,问声好复又忙碌自己手里的活计。
老爷子负责堆麦垛,梨花、苏婉、李氏负责将麦捆集中,杏儿安儿拿着小笤帚扫地上的麦穗麦粒。
一家人分工明确速度又快,惹得旁边正拉着石碾子碾场的人,又加快了速度。
不过十几分钟,刮起狂风,盖在麦垛上的油布张牙舞爪。
苏婉找来十几块石头绑在麻绳上,扔过油布,垂下的石块压住了欲乘风而去的油布。
狂风刮得越发猛烈,轰鸣的雷声从远处传来,一道道闪电宛如给农人下最后的通牒!
晒场上一片忙碌,严肃沉重的气氛悄无声息蔓延。
见大伯家还不来人,苏婉摇着头走向旁边七零八散的麦捆。
“二姐,这,大伯家的!”安儿跑过来提醒。
苏婉看向老爷子。
“一并盖住,都收到晒场了,没道理被雨泡。”李氏已经开始堆麦垛。
苏婉、梨花将麦捆扔在麦垛四周,又跑向隔了几户的晒场,这才是大伯家的晒场,上面麦捆横七竖八躺着。
此时,豆大的雨滴已经砸下来,老爷子和李氏还没来,有那盖好麦子的人家见状过来帮忙堆麦垛,苏婉、梨花只管闷头搬麦捆。
老爷子、李氏赶来时,麦垛已经堆好,麦穗也扫到麦垛下,众人正在帮忙盖油布。
天色暗沉,雷声在头顶炸起,老天的怜悯之情彻底消失,无视还没结束手头活计的农人,雨滴接二连三前赴后继砸在地上。
“快,小孩靠麦垛,来几个壮汉拽住油布。”
不知谁喊了一句,苏婉连带梨花都被推到里面,后背紧贴麦垛,麦茬戳得脊背生疼,杏儿安儿钻过来依偎在两人身边。
头顶噼里啪啦的声响砸在油布下每个人的心头,油布内闷热的气息与外面凉风暴雨汇合推挤,气氛沉闷又压抑。
农民,看天吃饭。
此话,真真不假!
透过各位叔伯的身体空隙,苏婉看见晒场上大雨如注,砸在地上溅起水花,水雾奔腾而起,来不及飘散就被新的雾气遮盖。
有人叹息,低低念叨不知山地的麦子可有堆好遮盖。
有人暗骂老天不长眼,尽给人添乱!
苏婉搂紧杏儿安儿,怔怔看着潇潇雨幕。
好似有人在做法,又像大神在历劫,闪电刺眼,雷声震耳欲聋,苏婉闭眼,默默祈祷这场雷雨快快结束。
十几分钟,也可能是半个小时,雷声远去,雨势变小。
夏日的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乍然之间,阳光穿透云层,此前黑沉天色、电闪雷鸣、暴雨如瀑好像是一场幻觉。
油布上的水,顺着边角滴落,在平坦的晒场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凹下去的水窝。
有小孩子想冲出去,被大人拦住,晒场压得平实,这场雨又急,不过几分钟,地面只剩潮气,有
人在晒场走动,翻看自家麦子。
油布下的人试探着伸脚踩了踩,见没留下脚印,这才钻出来。
老爷子脸色有些发白,苏婉见有些人家已经掀油布,看了看老爷子,果断扶着人回家。
“等我爹回来掀,我们先回家。”
进村,碰见急匆匆去往晒场的人,打招呼时都念叨让老爷子快回家休息。
路过大伯家门前,院子静悄悄,但上房门开着。
苏婉与梨花对视一眼,努努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