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泛起水雾, 氤氲欲泣。
温寂言不知自己说错何话,竟惹得眼前的少女红了眼眶,盈着一汪秋水凝望他。
“子鹤……”她无措地轻声呢喃着。
怎么还撒起娇来了?温寂言心里如同被小猫轻挠, 认真问:“哭什么?”
听着对方温和的嗓音, 从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愧疚之情再度泛滥成灾。他是她的贵人、恩人, 那她今生重来所做的一切,是否是恩将仇报呢?
她要不要主动认错呢?
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她筹谋的骗局, 只为逼他娶她过门。
可是她不敢, 她怕温寂言真的觉得她很坏,她从小到大乖巧听话, 唯独坏过这么一回……偏偏是对温寂言。
黎婉独自悲伤春秋,眼泪顺着脸颊吧嗒吧嗒砸在金丝楠木桌面,全无所觉的少女哭得起劲,坐在一侧的太傅大人忍无可忍,捏住她的下颌问:“故意惹我心疼?”
她小声啜泣:“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赖上你,不是故意强扯这段姻缘线。
温寂言用指腹为她擦去泪花,蹙眉道:“夫人有话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便是。”
他素来擅长揣度他人心意,纵使面对心性易变的圣上亦有应对之法,唯独对眼前娇滴滴的小姑娘没了辙。
前刻晴空万里,下一刻便阴雨绵绵。
常言道女儿家的心思男人别猜,从前他一笑置之,如今倒是不得不信。
黎婉握住他的手,将脸颊轻轻贴在男人手掌心蹭了蹭,哽咽着说:“你别对我这么好,我怕……我怕有一日对不起你。”
闻听此言,太傅大人险些气笑了,掐住眼前小猫白嫩嫩的光滑脸蛋,低声威胁:“做对不起为夫的事还要提前告知于我,婉婉是真当你夫君没脾气了?”
“莫非婉婉看上了外面哪个野男人,才无缘无故说这种话?”
黎婉眼泪还未擦干,着急反驳说:“才没有,哪个男人有你野呀……!不许胡说八道!”
莫名变“野”的温寂言:“……”
“啧。”温寂言咬牙道,“欠收拾。”
立马怂巴巴装乖的黎婉低头扒拉饭菜,把脑袋埋进饭里,细看少女低垂的脖颈,染上一大片胭脂红。
水晶花糖糕被她吃得干干净净,舌尖回荡着甜滋滋的味道,甚至比前世头一回所食之时还要甜上几分。
偶尔抬头看一眼温寂言,对方永远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她缩了缩脑袋,莫名其妙在意起自己的形象。她想,吃这么多会不会像个小饭桶呀……会不会很丑?
她最近真是越来越扭捏了。
“吃饱了?”他问。
“没有。”她抿抿唇,“吃撑了……”
“到榻上去,我为夫人揉一揉也好消化。”
“好。”她满腹心事,对方说什么她只晓得点头。
夜半,摇曳帷帐深处传来低语声。
“温子鹤,说好的揉肚子……你在碰哪里!”
“夫人,帐内太黑为夫着实看不清。”
“你当我是三岁小——唔唔!”
……
翌日晌午,二人驾车而归,温寂言先送黎婉回太傅府歇息,紧接着收到一封密函,便匆匆赶去东宫。
昨夜温寂言在身边,黎婉无暇思索骤然得知的真相,如今独坐在府里的水榭处凭栏,心里酸涩不由自主地往上冒。
她手里捧着一个圆圆饱满的橘子,一瓣一瓣地往嘴里塞,不停嘟囔着:“坦白、不坦白、坦白、不坦白……”直到最后一瓣橘子被一口吞下,恰好数到“不坦白”。
不坦白……
天意如此,她要继续隐瞒温寂言吗?
身后突然传来轻快的脚步声,黎婉微微扭头见来人是杏留。
杏留“呀”了一声,惊奇感叹:“小姐,你居然在吃橘子。”
黎婉一脸莫名其妙,吃橘子咋了,这是什么稀罕物不成?她瞅了瞅手里的橘子皮,没有丝毫异样,遂疑问:“你这丫头,莫非没见过橘子?”
“喏,这儿还有不少,给你一个。”
“橘子奴婢见得多了,”她捂住嘴唇偷笑,“但嘴巴肿成这样还能吃橘子的人,着实少见。”
黎婉:“……”
她嗖的一下把递出去的橘子无情收回。
“昨夜跟温太傅温存了一宿?”她笑眯眯调侃。
“才没有呢,就是……多亲了一小会儿。”她连忙低下头去。
黎婉突然想起杏留是她的帮凶,便把她拽到自己身边坐下,望了望四周无人才低声说:“杏留,你说温寂言以后知道真相会不会讨厌我?”
杏留睁大眼睛:“小姐何出此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