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组的家伙们从来不会把她们班长当成脆弱的瓷娃娃。
大概是她的表情不太好看,山田讪讪地收回了手。
八重野春海下意识去找及川彻的身影,这家伙就在不远处佯装打量环境,偶尔往大巴方向瞥回来一眼。
这个笨蛋……
“谢谢,我先去找男排部对接了。”
今天和男排部对接的还是八重野春海,她冲山田摆了摆手,干脆利落地跳下车,往及川彻在的地方快走两步。
天色已然变得昏暗。
挑好的观测点虽然足够宽敞,但是毕竟是泥土地,总有些埋伏着的小石子,导致路面不够平坦。
前两天还下了几场雨,脚底的触感黏腻而沉重。
即将靠近及川彻的时候,好像被湿泥狠狠挽留,抬起的脚步不由打了个趔趄——
八重野春海咬着牙让自己立住,小腿因为用力过猛有些抽筋。
然而再抬头,发现及川彻突然近在咫尺,她不用伸手都可以搭在他身上,眼前的画面和脑海里徒步那会儿的情形重迭了,这个距离让人心慌。
八重野春海屏住呼吸,掀起眼帘,睫毛遮挡着的眼睛和及川彻的棕色眸子交换不明的意味。
今晚的光线实在糟糕,微光流淌在八重野春海的眼眸里,及川彻突然讶异地发现,原来八重野春海的眼睛并不是印象里的黑色,而是不怎么明显的浅灰色,却总让人错觉她的眼睛黑而亮——
大概只有在这种并不明朗的灰色夜晚,才能发现她独特的眸色。
“你要是摔了,我会笑话你的。”
及川彻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别开视线不再看八重野春海。
“我才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到两次,”八重野春海笑道,拿着笔记本举手敲在了他的左肩膀,“去叫男排部过来接受采访啦。”
“哦……”
及川彻转过身,利落地去执行了。
今晚的流星雨比预计时间来得晚,等所有前期采访都结束后,依旧没有冒出头。
大家四散开来,在不迷路和走丢的情况下,找自己心仪的观测位置等待流星雨降临。
八重野春海找了一棵光秃秃的树,毕竟已经是冬天了,所有树杈都安静地等待春季来临。
把从大巴上拿下来的折迭座椅打开,八重野春海抱着笔记本坐下,即使是这样冷的天气,手机的荧屏光还是会吸引来不知名的蚊虫,她干脆不看了。
毫无疑问冬夜是最不该在户外逗留的时候,坐了没几分钟就觉得浑身发冷,八重野春海把两只手埋进口袋里,缩成一团靠在树身上,看着口腔呼出的气息变成白雾飘散。
又有一把折迭椅子在旁边放下,她瞥过去一眼。
是及川彻。
对面的路灯照亮了他半张脸,却模糊了他脸上的细节,只能看到挺翘的鼻尖被风吹得泛红,发丝随着夜风摆荡。
这一方空气中似有若无的细小尘埃漂浮着,和同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八重野春海收回自己的视线,脖子上的软乎乎围巾散发着温暖,呼吸间都是让她安心的味道。
她蹭了蹭自己的围巾,说道:“我不会把围巾借给及川的。”
及川彻:“不是来抢你围巾的。”
“哦,”八重野春海低低应声,补了一句,“之后记得戴围巾。”
及川彻吸了吸鼻子,悄悄把下巴往衣领里藏,吐槽道:“怎么还是围巾的事情……”
“因为围巾很重要。”
“嗨嗨。”
短暂的交流后,又是沉默。
大巴上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八重野春海却并不想主动提及。
不想聊过去的事情,也不愿和及川彻再聊一些未来的东西,他们聊过太多梦想之类的,然而那并不是八重野春海独自拥有的话题。
因为明眼人、所有人都知道及川彻的梦想,他仿佛就是注定要奔赴远方的彗星——
流星雨是行星和彗星的碎片流交互作用造成的结果。*
八重野春海在生物课上偶然地记下了这句话,它是生物老师一时兴起讲到的天文现象,和课本内容无关,也不属于生物的范畴。
天文和生物本来不该混为一谈,然而联想会赐予所有事物新的意义。
所以……八重野春海会把自己联想成一颗行星。
不想和他隔着距离感,不想看他那栋玻璃花房里永远是热热闹闹的排球训练安排。
她想抓住的,是及川彻更多的生活碎片,拼拼凑凑,或许也能把完整的及川彻带到身边。
“来了。”
耳边传来及川彻的声音,八重野春海从自己泥沼般昏沉的思绪里拔出来,迟缓地眨动眼睛,昂起脑袋去看天。
流星雨来临时是没有任何征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