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虚与委蛇,千芳面上颜容坦荡,倒是真让人挑不出个理来。
凤君尧却道:“万孚一门虽世代武将,但你终归女子,即便是从此再不碰那战戟,也没有人能说些什么,又何必要坐地自划?”
千芳激动道:“王爷又怎知千芳是坐地自划?如若不是家门变故,千芳早不知随父亲战场厮杀多少次了!自小习武,为的不就是有一日能保家护国?女子又如何,千芳自认巾帼不让须眉,还是王爷也这样迂腐,认为女子定不如男?”
说王爷迂腐,这已经是大逆不道了,可千芳这会儿像是豁出去了,并不在意说出来的话已经冲撞了王爷,只目光坚定,毫不退缩地看着凤君尧。
一时一片寂静,当真是针尖着地的声响都能清晰入耳。
半晌无人说话,只听得那屋檐底下水珠滴落在青石上的声音,甚是清脆悦耳,动人心弦。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人说道:“如此,那就让她随王爷去了吧。”
第41章 隔千里兮共明月
原以为要睡到午后的江衍,就这样奕奕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那人从那廊间走来,笑意苒苒,衣袍猎猎,看着是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
到了凤君尧身前,江衍郑重其事地重又说道:“武将之后,性子自然忠烈,王爷如果不遂了人家的意,怕是会叫人说王爷庸俗了。”
一番话语倒是合情合理,面上也诚恳至极。
凤君尧俊眉微挑,却是没有开口。须臾伸出一手,抚上眼前这人绛红的袖口,摸得一手的潮意。
想来,这人是在这刚歇的雨雾下沾染了好一会儿了。
江衍察觉他的动作,在人看不到的角度,对着凤君尧讨好地眨了眨眼睛了,旋即转身对着一行车夫马夫说道:“时候不早了,这就准备着走吧!”
竟然是催促着出发,全没有透出半分的不舍来……
众人本就候命已久,好不容易得了江衍的令,立马一个个翻身上马,打起万分的精神,准备启程。
这迅疾的行动,便是告诉了所有的人,江衍的话,就等同于王爷之言!
千芳的脸色,在上到马车后的一瞬间,千变万化,归为黑沉。
直至马车走远,车轮“吱吱呀呀”的声响也消失在远方,憋了这许久的江小路才嘟嘟囔囔地开口道:“少爷这就让人跟着去了?也不怕生出个万一来?”
江衍觉得好笑,并不在意,又有心要逗一逗江小路,便负手问道:“生出什么万一?你倒是说说。”
江小路眼珠子翻转了一圈,撇撇嘴,道:“戏本子不都唱了,指不定人家给王爷下药,来个生米煮成熟饭,让这假戏成了真呢?”
“嗤!”江衍一口气笑喷了出来,一言难尽地看了江小路一眼,思忖着往后要少带他去戏园子了。
这么想着,便甩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府门。
心绪难安,还是出去寻些消遣吧。
“我说错了吗?”江小路被江衍的反应弄得糊涂了,见江衍不答他,只得巴巴地问身侧的白环道。
喻古跟着凤君尧走了,白环被留在了府里照看江衍的衣食起居,眼下她便也是看傻子一般地看着江小路。
琢磨了半天,终于还是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言辞来解说江小路的这个问题,也就闭了嘴,脚下一踏,干脆飞身出去追赶江衍了。
江小路只觉得一阵心塞,一颗脑袋僵硬着转向了自家家主。
江卓叹了口气,只提醒道:“还愣着干什么,跟上少爷去。”
这孩子,还是太过单纯,戏本子上那些不入流的的东西都能将他糊弄住,实在是太不懂人心险恶了。
看着江小路也匆匆跟出了府门,聚集在门口的众人才慢慢散了去,只留下江卓和年事已高的管家文伯。
文伯却不是那么踏实,越是风平浪静,越是不知凶险几何。
思虑了很久,终还是问道:“老爷一点也不担心?虽说江傲此次带的人不多,但他得了缇萦,便已经对少主很是不利。这关口,王爷又军务缠身,难说不是他们计谋已久,我们当真能担得起这风险?”
他知江衍不惧江傲,可敌暗我明,终归让人难以心安。
江卓从江衍出门之后,神色就已经微微肃然,这会儿听到文伯的问题,良久才沉声道:“风险怕是避免不了了,只不过是少主不喜这种被人牵着走的感觉。等着人家动手,虽不至于是坐以待毙,但谁不是更喜欢一切由自己掌控?至于缇萦,你以为经凤先生手的东西,还会是原来的缇萦?”
形势不可能像现在看到的这样云淡风轻,谁都知道……只是未见端倪,多思无益。
话已至此,江卓还是交代道:“今日起府内加强守卫,另外多派几个人跟着少主,交代下去不要跟得太紧,惹他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