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便一一落座。
明家没那么多规矩,用饭时偶尔也会说些家常话。
但今日多了一件从未被提起过的事。
明怀庭给老夫人盛了一碗鱼汤,语气如常道:“述柏已二十有二,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劳烦母亲空时帮他留意着,看是否有合适的姑娘。”
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自是答应下来。
明怀庭又转而对一旁的明述柏说:“若有还不错的,到时也可先了解一二。虽不急于成婚,但也可以开始上心此事了。”
闻言,明述柏心神微顿,面上却并未显露丝毫端倪。
“好。”他温声应下。
一旁的沈晗霜没有察觉他们之间的未尽之言,只是微笑着揶揄道:“表哥一直都只醉心于生意上的事,我和姝雪早就在盼着家里何时来个嫂嫂了。”
与明述柏交好的几位同龄公子中,即便还未当父亲的,也已经成婚一两年了。在沈晗霜的印象里,表哥似乎的确从未与哪家姑娘走得近过,也难怪舅舅今日会提起此事。
明述柏眸子微垂,唇边带着轻浅的笑意,温声道:“看来都是在馋我的那杯喜酒了。”
见他把心思藏得很好,老夫人不由得在心底无声叹了一口气。
待一顿家宴结束,侍女们撤了碗碟,换上符合各人口味的茶水和点心,几人便一同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赏月。
中秋这一日的月亮圆满而皎洁,家人相伴,又为月夜添上了几分温情。秋意渐浓,晚风也轻柔微凉,让人觉得惬意。
几人还聊起了沈晗霜的父母。
他们还在时,每年的中秋夜都会一起在月下舞剑,是一对恩爱璧人。
如今月下的爱侣只能长存在他们的记忆中,但当年舞剑时的身影却从不曾褪色,也从不曾被遗忘。
老夫人上了年纪,夜里还是不能长久见风。是以几人都没有在院子里留得太晚。
离开云松斋后,明述柏送沈晗霜往明溪院回去。
但老夫人唯独留下了明怀庭,说是有事情要与他商量。
沈晗霜未作他想,明述柏却大概能猜出祖母与父亲之间要说什么。
屋内。
老夫人先问道:“她今年赶不回来过中秋,过年可会回来?”
明怀庭心神微顿,明白母亲是在问云宁,那个已经与他和离多年的女子。
因为一个想定居江南,一个却牵挂故土,不愿离开洛阳,两人选择了各自想走的路,一别两宽。
但即便已经和离,云宁也每年都会回洛阳看看老夫人和孩子们。明怀庭因为生意往来去江南时,也会像一个老友一样去拜访云宁。
他们早已不再是爱侣,却也都不曾再婚嫁。
“云宁来了信,说会在年前回洛阳,等过完元宵再走。”他温声道。
“那就好,”老夫人似是慨叹道,“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老夫人还未再开口,明怀庭便先提起了另一件事:“母亲将我留下,应是想问我方才为何会忽然提起述柏的婚事?”
老夫人点了点头,温声道:“我以为你会一直由着他去,不会在意他是否成婚。”
“之前的确如此,”明怀庭的声音有些沉,“但如今不一样了。”
明怀庭一直都知道明述柏对晗霜的心意,也知道他从不曾在晗霜面前泄露过分毫。
沈晗霜显然只将明述柏视作信任的兄长。明述柏不愿因为或许没有结果的事情影响家人间的关系,便一直藏着自己的心思。
所以明怀庭也从不曾干涉此事。
亲眼看着沈晗霜嫁进王府后,明述柏仍不曾有过要与旁的姑娘成婚的念头,明怀庭也从不催他。
因为明怀庭也是不愿意与自己不喜欢的女子做夫妻的性子。
若娶不到自己最爱的人,终生独身也并无不可。
可晗霜和离归家后,明怀庭看出来,明述柏多了些别的心思——
他动了念头,想跨过那条家人与男女之间的界限了。
若晗霜拒绝了明述柏的心意,再相处时,恐怕两人的关系便都再回不到过去了。
而若晗霜今后也对明述柏动了男女之情,愿意嫁给明述柏,一直留在家里,留在他们身边,那自然很好。
可明怀庭亲眼看着故友夫妻多年来的痛苦与挣扎,实在不忍心让明述柏和沈晗霜也陷入同样的境地。
明怀庭与母亲说起那位娶了表妹的故友,也提起了他们那几个先天有缺的孩子。
“即便此事并非绝对,我也不愿让这两个孩子重蹈他们的覆辙。”明怀庭缓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