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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衡清没有说错,蒋怜日日哭闹,闹着闹着,不知哪一刻,就忽然停了。
春日里一个寂静的夜晚,蒋怜捧着一只小木匣子,再次推开了陆衡清卧房大门。
“哥哥,你还没睡呀,”蒋怜开开心心地捧着木匣过来,看他如常在案几前读书写字,便也很如常地坐在他身旁,拉着他的手摸自己的小腹,“崽崽今天好像踢我了,我感觉到啦。”
陆衡清不动声色抽回手,只问她:“今日服药了么。”
“服啦,一顿不落,”蒋怜高兴说道,“我感觉自从服了这药,宝宝长得好像越来越好了,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陆衡清不再说话,提笔继续书写。
“哥哥你看,”蒋怜又把手里的木匣子拿过来,打开,“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陆衡清并不转头去看一眼,只道:“蒋怜,我很忙。”
“是我给崽崽求的长命锁哦,”蒋怜拿出木匣子里一只金灿灿的长命锁放在陆衡清面前,“我去了明山寺,本来想捐香火钱买一个的,可有个老僧人过来说,他以前是个手工匠人,因为做了许多善事,被上天看到,天降下赏赐,从此他做的每一件物什,都可以保佩戴者平安,好多人都因此活了百岁呢,他说特别跟我有缘,以前他做的长命锁五十两银子才卖,如果是我,五两银子就肯卖,还是纯金做的……哦,对了,我买了他的长命锁以后,他还给我两个同心铃,也是金子做的,说是可以祝福我和你,百年好合。”
她说着,把一对同心铃也放在了桌面上。
陆衡清目光只盯着书本,根本不去看其他东西。
“哥哥,你看看吧。”蒋怜看着他,声音很小,带着些乞求。
陆衡清不语。
“哥哥,看看,看看嘛。”
陆衡清依旧毫无动作。
“哥哥……”蒋怜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开始摇,“你看看嘛,看看嘛,我好不容易求来的,好不容易……”
她说着,又要哭了。
陆衡清抿唇。
“蒋怜,”他开口道,“这三样东西,都是铜做的。”
“什么?”蒋怜一愣。
“你被骗了。”他又道。
“不可能,那个老僧人都跟我说了,肯定是金子做的呀,他是看我有缘,才低价卖给我的,他怎么可能骗我呢,怎么可能呢……”蒋怜说着,拿起桌上的长命锁,一点一点摩挲起来。
她摩挲那长命锁的动作,笨拙里带着一丝熟练。
不一会儿,一层薄薄的金粉就被她抠了下来。
看到金粉的那一刻,蒋怜露出惊讶的神情。
她连忙又去用手指抠那一对同心铃,很快,金粉掉下来,露出里面的铜色。
随即她眼泪涌了出来。
“他怎么可以骗我呢,怎么可以拿假东西骗我呢……”蒋怜一边哭一边道,“我还与他约好,过几日我去找他,还要让他帮忙给宝宝起名字呢,他怎么可以……呜……”
听着蒋怜哭,陆衡清还是一言不发。
甚至还对着她冷笑一声。
蒋怜顿住。
眼里的心虚转瞬即逝,她马上又变得脆弱起来,抹抹眼泪,拽着陆衡清的袖子,一脸无辜与真诚:“哥哥,那我们要不,不找僧人道士取名字了,我们自己取。”
“哥哥你读书好,肯定能想到很好的名字。”
“哥哥,宝宝的名字,你来取吧。”
“好不好?”
“蒋怜,”陆衡清将自己袖子往回拽,“你回去吧。”
“可你还没有答应我……”
“不行。”
“不要,”蒋怜把他的袖子拽得更紧了,“就你来取嘛,你来取好不好?”
“松手。”陆衡清继续把自己的袖子往回扯。
蒋怜那边也拽得更紧:“哥哥,答应我,答应我好不好嘛……”
陆衡清不说话,更用力把自己的袖子往自己怀里扯。
蒋怜也更用劲,双手拉着他的袖子,就是死死不松手。
“蒋怜!”
“哥哥答应我……”
陆衡清唇角一扯,用了狠劲,直接将自己袖子猛拽一下。
“啊!”
紧紧抓着他袖子的蒋怜,跟着他拉扯的力道,整个身子撞到他面前的案几,眼看着,胳膊碰到了烛台。
陆衡清立刻拉住她的胳膊。
下一秒,蒋怜已经钻进他怀里,抱住了他。
“哥哥,没碰到,别担心。”她声音轻柔,像一片羽毛,落在了人的心脏上。
陆衡清低头去看她。
“还有啊,其实你不取名字,也没关系的,”蒋怜把头埋进他胸膛,深吸一口气,带着点鼻音道,“你不知道,其实我现在,已经感觉很幸福很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