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去做这种事不舒坦,好像他成了赵仪下属一样,拖着赵仪一起做就好受多了,成蟜的逻辑简单好懂,幼稚得很。
赵仪不跟他争这个,意味深长地说:“咸阳繁华,赵某也难免迷失于此,尤其美酒,实在令人流连。”
美酒?咸阳什么时候产过美酒?
成蟜疑惑了一瞬,只当赵仪是在讽刺他,略过不想,让赵仪接着往下说,只探听开拔时间也不能把他塞进出征的大军里,还要做些什么?
大战临头,不止赵仪急,成蟜也急了,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此次对自己来说是个重要机会,错过了这次,恐怕再也当不成秦王了,他必须要把自己塞进大军里去,不容有失。
赵仪与成蟜不同,他的急切从不表现在脸上,这是谋士的基本素养,看出成蟜已经急了,他反倒心里踏实不少。
秦国刚被五国联军攻打过,秦王怒火未消,势必要选择一个国家动刀,以此来杀鸡儆猴,谁也没想到赵国这么倒霉,居然要第一个挨刀子。
他们肯定会遭遇秦军最猛烈的攻击,可能要割让五城甚至十城,才能平息秦王的怒火。
可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早晚有一天赵国要像春秋其他诸侯一样,消失在这片大地上,到那时再想抗秦,晚了。
所以这次赵国绝不能输,输了定有灭国之危,赵仪是谋士,自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恰恰相反,正因为他看出了赵国的大危机,才自愿请缨来秦国做说客。
他已经想过了,成蟜愿意按照约定做还好,若是不愿意,他就将成蟜背叛秦国的事在咸阳宣扬出去,让秦国先自乱阵脚,无暇他顾,如此可暂时拖住秦军入侵的脚步,让赵国有时间向楚国、燕国求援,如此,赵国之危亦可解。
索性,结果往好的方向去了,成蟜最终还是没能战胜心底的欲望,决定压上脑袋赌一把。
赵仪胸有成竹地开口:“公子莫急,此次出征定会有公子一份,哪怕不是一军主将,也该是副将,领兵之事不需要担心。”
成蟜皱眉:“你为何如此确定?”
是不是有点笃定过头了?不会是忽悠我的吧?
赵仪笑笑摇头:“公子忘了,你身上可是有一个别人都没有的优势。”
成蟜疑惑:“什么优势?”
赵仪微笑,轻轻吐出两个字:“质子。”
赵仪话音未落,成蟜就是脸色一变,若非此次正是与赵国合作,成蟜肯定要翻脸。
自小随母亲兄长在赵国为质就算了,那时候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但兄长即位后,他再次前往赵国为质,这次感受到的屈辱成倍增加。
不仅来自赵国人的羞辱,更来自兄长嬴政,甚至母亲、已经亡故的父亲。
他不懂,同为父亲的儿子,凭什么兄长可以成为秦王,而他却要远赴他国,做一个任人欺辱的质子!
他带着满心愤懑去了邯郸,赵国人欺他辱他,甚至连其他质子都会嘲讽他,只有外大父一家会邀请他去做客,称呼他为公子,给了他十足的尊重。
感念外大父家里温情的同时,成蟜深深地恨着自己的质子身份,甚至归秦后连这份过往都不愿意提起,偏偏赵仪不知忌讳,或者说根本不在乎成蟜的忌讳,光明正大地往他伤口撒盐。
成蟜的黑脸都绷不住了,阴阳怪气地说:“在赵大夫眼里,与他国为质居然是好事?既如此,赵大夫何须筹谋,不如我禀明秦王,将赵大夫也留在咸阳为质如何?”
赵仪就知道成蟜会呛声,毕竟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太冷静的状态下可不利于做决定,他只不过是在帮成蟜,虽然对方并不领情。
赵仪不言,成蟜又道:“赵大夫将秦攻赵的事分析得如此透彻,不如转投秦国,正可以赶上大军出征,一展大夫所学,何必再回赵国这艘注定要沉的破船呢?”
上一秒赵仪还在心中感叹成蟜太冲动,下一秒生气的就变成他自己了,因为秦国要打赵国,现在赵国风雨飘摇,确实是一副沉船之相。
原来气定神闲只是因为没戳到痛处。
成蟜懂了,成蟜笑了。
不过赵仪到底能忍,一个呼吸间就恢复了文士气度,道:“多谢长安君赏识,只是赵某吃惯了赵国的浊酒豆羹,恐怕无福。何况享受秦国的高官厚禄。何况……公子是有大志向的人,何必因为我,阻碍了公子的升天路呢。”
成蟜要想告诉嬴政赵仪的存在,那就必须要坦白自己见赵仪是在干什么,哪怕他不想坦白,赵仪也会帮他坦白的。赵仪只希望成蟜明白,不要再用这些无用的言语试探他了,细作是不能见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