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会气人的。
这简直是诛心之论。
不过,大概是对韩国灭亡早有准备,韩非早就将心态放平,不会再因为这种话生气了。
相反,他此时理智得很,问扶苏:“这样的弓箭…多吗?”
扶苏:“多,多到三军都能装备得上。”
韩非叹气:“韩军一向不…够强盛,唯有强弓劲弩还算…得上一个优势,如今连…这个优势都没了,韩国输得不冤。”
他的语气中没有怨恨,只有因故国积弱引起的怅然,倒是让扶苏听得怪不好意思的。
扶苏摸摸鼻子,解释说:“其实这次秦国赢得这么快,不是因为这个弓箭,而是公输先生制造出了一种连弩,能射千米之远,还可以一次发射十支箭。”
“内史腾用它来攻城,根本无人可以抵挡,所以才……”
楚国早就有连弩,韩非并不陌生,但楚国的连弩一次只能射两支箭,弓箭射程远的韩非也见过,曾经韩国最强的弩能射八百米。
可公输甘发明的这个,不仅能一次射十支箭,射程还在一千米以上,简直是将维打击。
“输得不冤啊……那位公输先生是?”
“公输甘,公输家这一代的传人。”
韩非点点头:“听说过,难怪。”
公输家擅机关,难怪能做出如此利器,前几年的时候,他改良的桌椅风靡七国,韩非家中也早就换了一套,
当时这新式桌椅还让六国的老古板批判了一番,说有违周礼。
然后得知这东西居然是公输家传人做出来的,又开始批判秦王冷落人才,小材大用,呼吁六国人不要去秦国出仕。
如今看来,这位公输家的传人不仅没有受到冷待,还将是秦国吞并天下的大功臣呢。
扶苏让吕滦收好弓箭,对韩非说:“好了,今日我来也只是想告知一下先生,罪人韩安不日就要到咸阳了,先生若是想见他一面,我可以去跟父王求求情,以后想再见可就难了。”
韩国已经亡了,再叫韩王已经没必要,现在他是罪人韩安了。
乍然听到这个称呼,韩非有一瞬间的恍惚,却因为扶苏话中的含义,来不及思考其他的,忙问道:“长公子为…何这么说?难道王上他们不…与我在一处吗?”
还叫韩王?扶苏歪了歪头。
算了,这种事情不能勉强,还是给他留一点时间适应吧。
“当然不是,韩安并韩氏全族那么多人,哪能都待在咸阳。”
咸阳也装不下啊。
“况且,哪有人会将战败的亡国之君安置在都城的?不都是找个地方圈禁起来嘛。 ”
就像是卫君角,如今不也在野王囚禁着呢嘛。
韩国宗室的归属,朝堂上还没商议,但上辈子韩王是被迁到了陈县,跟韩非肯定不是一个地方,这点绝对没有错。
这点韩非自然也清楚,他更想问的是,他也是韩国王族,难道不应该和所有人一起迁走吗?
扶苏摇头:“不不,他们是战败的俘虏,先生您却是父王欣赏的人,怎么能同他们一样,您当然是继续住在这座宅子里。”
换句话说,那些人已经没有用了,可以随意打法,韩非可是他们父子一起看中的人才,怎么可能放他走。
以前韩国还在,他要忠于韩国,那是没办法,现在韩国都亡了,办法也是人想出来的嘛……
这个逻辑,谁听了不得说一声无懈可击!
扶苏为自己竖起大拇指。
韩非已经见识过扶苏远别于普通幼童的成熟,扶苏说的话,八成就是真的,若以后都再也见不到王上,此次他必然是要见的,也算全了君臣之义。
“好,既然如此,我去同父王说。”
扶苏答应得痛快,不过也叮嘱韩非:“先生见到韩安时,也劝劝他,既然能活着走到咸阳,就好好珍惜以后的日子吧,可千万不要做一些让大家都为难的事情。”
国家灭亡,烈性的人早都殉国了,比如那位自刎的将军。
既然城破之日他没死,看来是没有这个血性了。
连殉国都不敢,就别心存不甘图谋复国了,你们成功不了的,不仅如此,还会给自己所有人招致灭顶之灾,那样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何必呢。
“只要他们安安分分的,我想父王也不会亏待他们的。”
作为六国中第一个被灭国的,韩国的一切都被天下注视着,所有人都会观望,看秦国是如何对待韩国王族的,因为韩国的现在就是他们的未来。
若秦王不管不顾将韩王并韩国王族都杀了,那他们定然也难逃一死,仗打不赢就得死,他们只能拼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