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别过头,生气。
生怕王上误会他,公输甘赶紧解释,他只是单纯觉得无功不受禄而已,嬴政问:“那你不受寡人的赏赐,也是因为无功不受禄?”
公输甘听出嬴政语气中的不悦,差点打退堂鼓,最后还是鼓着勇气重重叩首道:“是!臣献上石磨不假,但真正制作出石磨的是先祖,若说功劳,当是先祖的功劳更大,臣寸功未立,不敢奢求厚赏,只求能为王上分忧,效忠大秦!”
原来如此,他不是不要赏赐,而是想用这些赏赐换一份被重用的机会,以退为进罢了,偏偏扯上扶苏,差点把扶苏脆弱的小心脏吓死。
扶苏决定以后一定要培养一下公输甘语言的艺术,同时搞清楚,他的命也是命,不要随便扯出来当大旗好嘛!
幸亏扶苏还小,不然可不会这么轻易让他混过去。
公输甘的话既是解释也是宣誓效忠,嬴政听了怒气顿消,说
“石磨之事,看似小事,实则利民无数,寡人欲向里间推广石磨,既然卿有意,此事就交由你督办吧。”
公输甘大喜,立刻应道:“喏!”
向民间推广石磨,的确是小事,这事是个人都能干,若是他刚到秦国那阵,公输甘绝对不屑一顾,他更希望自己是因为机关术得到重用的。
不过几年的打击下来,他已经接受现实了,没看就连扶苏让他去膳房帮忙他都去了嘛,只要能让自己被王上看见,再小的事情他也愿意做。
何况这是推广他公输家的石磨,本身就是宣扬公输家名声的好时候,他自然更愿意了。
走之前,公输甘犹豫地望了一眼扶苏,似乎想就之前的事情解释一番,他绝对不是有意损害长公子威信的,可惜扶苏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气呼呼的背影,公输甘也不敢在章台宫的大殿放肆,只好跟着内侍出去。
扶苏抱着胳膊生闷气,当然不只是因为公输甘,而是因为直到公输甘走了,他们居然都没人提到豆浆有什么妙用。
哪怕是因为好奇提一嘴呢,居然也没有!
哎,时代的代沟,豆制品那么多,没有人去发掘,岂不是太可惜了!
从章台宫回去,扶苏就又开始给孟芽挑刺,力求让她做出更多自己熟悉的美食来。
不过孟芽完全不觉得扶苏是在找她的麻烦,她觉得这是得到长公子重用的表现,何况每次制作出一种新的吃食,长公子都会额外赏赐她,孟芽乐在其中。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随着大地渐渐冰冻变白,又长高了些许的扶苏已经可以吃到膳房呈上的豆渣饼了!
混着鸡蛋液和肉香的豆渣,用油煎成一个个不过扶苏手掌大的饼,趁热撕开吃上一口,简直是冬日里最幸福的消遣。
就连楚夫人都爱得不行,甚至破天荒记住了孟芽的名字,对于向来眼睛不往下看的楚夫人来说,这可太难得了。
因此,孟芽得到了楚夫人官方认证的:“确有几分巧思。”
扶苏边吃边点头,不过就是可惜了,她没能做出豆芽,冬天没有什么新鲜蔬菜吃,实在是太难熬了。
黔首们却不觉得难熬,相反,他们觉得今年的冬日过得格外舒心。
自从一位姓公输的客卿带着他们做什么石磨,咬不动的豆子麦子用那石磨随便磨上几圈,就比他们舂了两个时辰的还细,甭管蒸成饼还是煮成粥,都软和得不得了,就连五旬老人都咬得动!
那位公输先生还教给他们一个做豆浆的法子,说是只要将菽提前泡上几个时辰,再用石磨多磨几次,将磨出来的浆水煮沸,那醇香的味道都能比得上牛乳。
“牛乳是什么味道?”
“跟羊乳差不多。”
“那羊乳咱也没喝过啊!”
“管他呢,反正好喝。”
有那家中富足的黔首学了,照着公输甘教的将菽磨得细细的,果然流出了浆水,煮沸之后香气扑鼻,冬日里喝上一口,直暖到心窝里,暖得他们止不住热泪,直说没有哪个冬日比今年更暖和了!
黔首们也发现了豆渣的醇香,有的人直接吃,有的则是拌在粟麦中,让往日寡淡的饭食都增添了些味道。
只有自诩高人一等的王孙贵族们对此不感兴趣,本来听说那什么豆浆是从宫中传出来的,他们还想跟一把潮流,结果传出来没多久,街头巷尾就都能见到了,随便一个黔首都能捧着碗喝得喷香,贵族们顿时失了兴趣。
什么味道堪比牛乳羊乳,不过是菽做出来的贱物,哪有直接喝牛乳羊乳来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