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色如今这条命尽是陛下所给。”她说,“可艳色终究有愧于陛下,我曾也是带了目的对陛下好的。”
裴姝未诧异地看向艳色。
她此前是听说过北阙有个乳母,更听说过北阙待乳母不错,可却没想到过这乳母竟然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
见得裴姝未诧异的目光,艳色笑了笑:“这些痛苦的过往,陛下关怀娘娘,想必都未曾与娘娘提及过吧?”
陛下待娘娘千般好,可却还是走到了如今这一步,“艳色初时违背瑶西的命令,对陛下好,也不过是想在骗取陛下的信任后偷取陛下的心头血,以治我儿之伤。”
裴姝未震惊到近乎有些失言。
就算是这样,北阙都没杀了艳色吗?
艳色迎着裴姝未震惊的目光,继续道,“后来陛下知道了,再不肯亲近于我。”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泪忽地滚落,“可是后来有一天,年幼的陛下却忽然端了一碗血给艳色。他说,他很羡慕艳色的女儿能有这样一个母亲,他虽不懂这种爱,可却愿意成全艳色,只是陛下又说,他也希望艳色成全他,他再也无法对艳色如从前。”
裴姝未指尖微微蜷缩,眼前仿佛浮现年幼的北阙失望落寞却又艳羡的脸。
艳色眼泪不断滑落,“娘娘,陛下不是不想疼爱小殿下,他曾经也做得很好,也有努力在改变,只是陛下从未曾体会过瑶西和玄曜的爱,才会不懂父母之爱,只要娘娘愿意教教陛下,陛下定会不教娘娘失望的。”
艳色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跪在裴姝未面前,“三界皆知青华君上有心疾,皆怜惜青华君上,瑶西甚至要以陛下性命来为炼药,可其实陛下也并不康健啊。”
裴姝未没有扶起艳色,“......所以呢?”
她看着她,问,“所以你是想要我好好陪在他身边,就这样原谅他,与他在一起吗?”
裴姝未面上的神色太平静了,即便艳色方才感知到了她有所触动,可却太浅太浅,浅到微不足道。
她开口,“艳色不敢要求娘娘做些什么,只是想要娘娘待陛下好一些。”
裴姝未忽而笑了,笑得有些讽刺,“我是怜惜他曾经的遭遇。”
那样年幼的孩子遭遇那样的一切,身边的人要么恶待他,要么对他好都是有目的,要么唯一没有目的的容与如今也与他反目成仇。
这样的过往又怎么能不教人心生怜惜?只是,“可这并不代表我就有义务要待他好,若是每个遭遇凄惨之人都这样对我说,我要对多少人好?”
她低头问艳色,“何况北阙曾经凄惨,那阿奚呢?阿奚便不可怜了吗?他的可怜不是他杀阿奚的借口。”
艳色张口便要反驳,可裴姝未却打断了她,“我知道你要说那是迫不得已——”
“阿未——”
与裴姝未声音同时响起的是一道清朗润泽的男声。
裴姝未转头看去。
殿门之外,身着金白色衣袍,玉冠束发的容与含笑看着她,见她看来,他眼里笑意更深。
她疑惑,“你突然怎么来了?”
“我闲来无事,便想着来看看你。”容与道。
旋即,他又看见了她身侧的艳色,疑惑地问,“艳色阿母怎么也在此?”
艳色几乎是震惊地看着眼前人,可她嘴唇张张合合,又看着面前容与眼里欣喜含笑的光,又看着身侧裴姝未任由容与接近的姿态,最终只是叩首行礼道,“艳色见过青华君上。”
她解释道,“艳色本是来寻娘娘讨要些琼花,如今琼花讨要到了,便不叨扰娘娘与君上续话,先行退下了。”
说罢,她行了礼,便退出了殿中,只转身之时,她又下意识地看了容与一眼。
她不敢肯定,可却怀疑。
艳色离开得很快,容与有些疑惑:“我方才见艳色阿母跌坐在地上,可是发生了什么?”
他紧张地看着她,“阿母若是说了什么——”
“没有。”裴姝未摇头,“没说什么,是不小心摔了,我还没来得及扶起她,你便来了,想是如此才误会了。”
她岔开话头问道,“你最近很闲吗?我记得你才接手了冥界,不需要忙吗?”
裴姝未明显不想提及艳色,容与眼色一暗,“这冥界是北阙强塞给我,我从未想过接手,自然也不会管。”
容与提及北阙时眼里隐约的恨意自然而然,裴姝未看不出任何异常。
可她想起艳色那震惊的一眼,何况即便眼前人分明神态、语气都是容与的模样,她却莫名觉得异常。
沉吟片刻,她倒了一盏酒,端给他,“既是如此,正好我也有空闲,不若我们共饮一杯?”
“共饮?”容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