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含章一时收不回视线,仍盯着那点颜色,眨了眨眼道:
“我前些日子就已晋至筑基三层,不知师兄的贺礼可备好?”
“哦?”拏离轻舒长眉,冁然而笑,“是我轻瞧你了……你随我来。”
……他还挺霸道的。蔺含章没来得及客套,就被拉上了飞剑。拏离有本命灵剑,剑名“涤尘”,但极少有人见过。他们此时所御的也并非灵剑,是一柄巨大的宽刃龙泉飞剑,两个人站着还有空余。
有空余,也称不上多宽敞。拏离今日佩了芙蓉冠,乌发都拢作一束。只是后颈的发际边缘,还有些细小绒毛,大概他自己未曾留意,就那么荡在风中,时不时拂过脖颈。
蔺含章看着那点不规则形状,和深色得罗的直领之间,露出小片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不知何时就到了目的地。
拏离下了飞剑,见他还愣着,自然地伸了一只手过去。蔺含章反应过来,虽有些不好意思,也让他架住了,只好半挨着那片手掌,实则自己跳了下来。
他指尖冰冷,靠近手心的地方却很热,倒像是阳气虚弱的人。拏离这么想着,掂了他手掌——也是轻柔无骨一般。
“你的手怎这样凉?”
尤其是那几根手指,跟冰锥子差不多。
蔺含章被他问住,只猜到是养那阴魄的缘由,含糊道:“大概是胎中不足,我出生就如此。”
他的确有些羸弱,言谈举止都缓慢细致,好像纸做的人。拏离微微蹙眉,反扣住他手腕,一道真炁沿着筋脉输送进来。
他在探他的脉。蔺含章这下清醒了许多,站着几乎一动也不敢动,尽量放松了身体,让那道真炁在他体内游走。
拏离真炁菁纯,一丝暖意有如刺痛,在他几处关窍环绕。直至气海间,蔺含章叫那点痛痒灼得难耐,竟然不觉间吸收了对方的灵气。
拏离察觉到这点,也没有松手,反而面色一沉,继续着方才举动。不过这回他不再攻气海,而是向他祖窍玄关处凝聚。
若要击碎他丹田,也就是一翻手腕的事……蔺含章心头发紧,却又生出豁然之意。其实他何须问,拏离身为正道修士表率,自然不会饶他一个鬼修。
也怪他自己不够谨慎,贪图这点……什么呢,他也不明白。
实在不行,也只能设法迷住他神智。就算拏离日后记恨他,他却不能不如此了。
他顿时抗拒全无,凝出一缕傀丝,任由筑基后期的真炁在体内试探。直到拏离轻叹口气,将那几根手指从他脉门间撤了下去。
“你不是胎中不足,是母体受了寒毒,导致体内有毒性堆积。”
拏离语气中颇有些爱惜。
“而且你的灵脉怎如此……怪异?”
他还未见过这样奇异的脉象,犹豫道:
“你的灵脉冗杂,分支多广,而且十分滞涩……像是强行扩宽后再连上的。”
也不是没有修士这么做过,以药物扩宽,或以雷劫淬洗,不过也只会在道法突进的关键时刻。这人资历尚浅,灵脉却像被淬炼过千百次一样,满是疮疤。
他说得隐晦,蔺含章却想到了那日,他是如何强行进阶——为留住这具色身,他将全部灵脉,都让那天命之子的魂火烧了一遍。
难不成淬烧过的灵脉,和先天的还有区别?蔺含章此时才发觉其中危险。
他以尸傀之身混进太乙,是仗着自己那八道法阵,绝不会让死气外泄。可今天只是被筑基修士摸了下脉,就现出这么多破绽。
见他沉默不语,拏离还以为触及隐私,拂了拂袖道:
“你是八灵根,在宗门历史中也属罕见的……若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修行方法,你自己把握好。”
此言既出,蔺含章双眼灼灼地看着他:
“就算不是正道之法?”
拏离也不被他吓倒,仍是温和神色:“功法有什么正邪之分?改换灵脉的术法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修炼极为困难,易夺人心智,让人走火入魔,因此不常流传。”
“我还以为,炼了魔功的就算是魔道了。”
“此‘魔’非心魔,妖魔者天生天养,向来有之。我在外游历,倒听说魔宗也是炼《六欲天魔心法》的。只是此等修行不适合人修,魔道者又多放浪形骸,为世俗所悖……况且魔宗中人,不也有得道飞升者。只是不常被提起。”
他说罢,极富威严地看了蔺含章一眼:“你修了什么功法?”
听他说话时,蔺含章早打好一套腹稿。此时作出如梦方醒的模样,冷汗琏琏,直向他告罪:
“我那日被人打伤,实在是到了孤灯挑尽的时候。想起在家中看过的《漏天髓》中,有能易筋洗髓的功法,便试了一试。好在山上灵气充裕,竟让我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