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看着苏坦勒手上还粘着自己头上的血,忍不住身子一抖,急忙接着说:“我其实……是汗王的人,二王子的消息也是有人传给我的……大王子,您现在问我这些小事,还不如多操心一下王庭。“
“你什么意思?”苏坦勒阴恻恻地盯着他,看的赛斡尔又是一阵发抖,“把话说清楚。”
“二王子昨日已经带兵收服了十三部,”赛斡尔小声说,“汗王很是高兴,特意为二王子摆了酒席。”
苏坦勒先是一怔,随后兀地握紧了手。
“他倒是有能耐。”苏坦勒缓缓说道,眼底带着意味不明的暗光。
他无声沉默了许久,眼神随意扫向赛斡尔,脸上又恢复了往日浅淡的笑意,却看的赛斡尔一阵心慌:“既然你是父王的人,这次就算了。”
苏坦勒俯身凑近赛斡尔的脸,衣衫下露出一道黑色诡谲的花纹。
“……只是,再敢有下次,我就扒了你的皮,丢到野外喂狗吃。”
赛斡尔被吓的脸色惨白,慌不迭地点头答应,嗓子因为被掐而疼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深知苏坦勒的性子,既然这样说,苏坦勒就一定会做到。
苏坦勒这才满意地笑了,伸手亵玩般掐了掐赛斡尔的下巴,这才起身离开。
望着苏坦勒消失在门口的身影,赛斡尔顶着一脸的伤口,倏地沁出一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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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鼓起,便是五更天。
降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
御门庄严肃穆,层层叠叠迤逦打开,长长的宫道中间就是太和殿。
戚长璟一身龙衮,冕旒遮住脸上的神色,下方的朝臣也只能看到天子的一枚衣角。
御炉烟云飘渺,戚长璟方听着下方大臣的禀报,正要开口,后门忽然火急火燎地小步跑进来一个太监。
太监动作幅度不大,只是太和殿宽敞,下面的朝臣也都注意到了这个突然闯进来太监。
部分位高权重的老臣忍不住摸了把胡子。
成何体统!
纪得全反应更是快,眉头一皱,拼命努嘴让冲过来的太监注意着自己的动作,可那太监却依旧撩着衣摆往这边跑,带起一阵冷风冲到纪得全身边。
他顾不得纪得全的怒视,径直俯身,言语迅速地在耳边说了一句话。
便是这一句话,让上一刻还皱眉的纪得全登时神色微变。
戚长璟敏锐地注意到纪得全的异样,不知为何,心忽然反常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抿唇压下心底的不适,问:“何事惊慌?”
纪得全嘴唇泛着白,声音发轻:“……陛下,张太医说,殿下的脉象……”
“要消失”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戚长璟就径直站起来,不顾众臣的惊愕,撇下众人大步冲到后殿。
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面面相觑,茫然地看着圣上径直离朝。
什么事如此紧急,还能比早朝重要?!
纪得全心下叹气,撩一撩袖口朗声道:“退朝!”
说罢,他也顾不上众人异样惊愕的神色,随着戚长璟也急急地走了。
从太和殿到承乾殿的路程不远,戚长璟一路大步前行,厚重的龙衮被寒风挂的猎猎作响。
冕旒剧烈地摇晃着,戚长璟手臂一伸,“哐当”一下猛地推开了大门,大踏步冲进去。
“玉奴!”
床边站着的张太医扭身看向戚长璟,脸色发暗,随即沉沉地摇了摇头。
殿内一片死寂。
戚长璟扒开围在床边的宫女太医,入目便是半睁着眼睛、面如银纸的时佑安。
“玉奴……”
他伸手要去摸,却控制不住手的颤抖,只能这样半悬空着看着时佑安。
他不敢摸。
时佑安在床上躺了许久,本就形销骨立,如今一睁开眼,更显得消瘦的脸颊又窄又小,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他抬眼看见戚长璟,嘴角挤出一个乖乖的笑,被子里的手挣扎着伸出来,缓缓握住了戚长璟悬在半空的手掌。
只是一握,戚长璟差点落下泪来。
太瘦了,怎么会这样瘦?
手臂上的血肉早已被病气折磨的消失殆尽,戚长璟恍然还以为自己握住的是一个骨头撑起来的皮囊,细弱易折,仿佛微微用力就可以折断。
时佑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他方从梦中醒来,四肢却轻盈无比,眼前也一片澄净。
“陛下……”时佑安声音细细地唤了戚长璟一声,紧接着便剧烈咳嗽起来。
戚长璟急切地抚摸他的后背为他顺气,嘴里凌乱而匆忙地哄着,全然无天子仪容:“别说话……别说话……”
然而这一咳嗽便停不下来了,时佑安蜷缩着,手心紧紧抓着戚长璟的手指,一声又一声不停地咳嗽,仿佛扯着五脏六腑一般发出让人心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