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江颔首:“确实如此。”
这么些年,朝中的公主们哪个不是安于后宅,吟风弄月,偏偏这姜如英是个例外……
谢江目色微沉:“掌兵一事,又从何而来?”
妙元面上掠过一丝慌乱,忙道:“是我那日去姑母府上拜见,无意间听见姑母与身边长史说的话……说是要往兖州去投奔皇叔安王,助他一臂之力……”
“安王?”
这不过是一支宗室远亲,此人在封地也是骄奢淫逸,无法无天,妙元随便把他拉出来挡一下。
妙元点点头:“皇兄……皇兄倒了,姑母不愿认三皇弟为天下之主,所以才离开的长安。至于掌兵,是我父皇从前留下来的一小支部下,大约有八千余人,姑母手中握有能号令他们的兵符。”
谢江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八千?”
才八千!
他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军队!
妙元面色一红,似乎是有些尴尬,却又不忘补充道:“俱是些精锐干将,倒也不能小觑。”
这也不算是完全瞎编,只是人数又被妙元扩充了八十倍而已。
谢江笑够了,神色也凝重起来。
妙元所说军队一事,他闻所未闻。而寻常的步兵、骑兵,声势浩大,根本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隐瞒这么久。倒是这种人数少而精的部队,还真有可能。
若果真如此,那这一支精锐的力量自然也不能掉以轻心,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让他栽了跟头。
谢江眯了眯眼:“长公主,你不会是在骗老夫吧?”
妙元面色一僵,笑道:“我如何敢欺瞒镇国公。”
谢江盯着她,片刻后冷哼一声。
“长公主莫不是当老夫好糊弄?年前你拿出来的那道遗诏,不过是你伪造为之,你真当老夫看不出来?”
妙元顿时怔住,这次是真的慌了。
谢江伸手端过案几上的杯盏,那里面是刚刚妙元亲自为他斟满的茶水,此时还温热着,他端到嘴边,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
“我……”妙元捏了捏衣袖,“镇国公是如何看出来的?”
谢江斜她一眼,放下杯盏。
“印。”谢江颇为享受地欣赏着妙元慌乱的样子,轻轻地掀了掀唇角,“当年叛军在长安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就连那藏在紫宸殿中的天子印玺,也在磕碰中摔坏了一角。如今的印,还是当今陛下登基之后,又赶制出来的。长公主手中既为先帝遗诏,那上面的印玺却为何是如今的呢?”
妙元呆住。
她的确忘记了这一茬。两个印玺图案当然应该是一模一样的,但细微之处不可能做到完全一致。
谢江早就看破,但并没有揭发她!
一瞬间,妙元脑子里闪过多般念头。
她伪造那份遗诏是为了避免真正的遗诏被世人所知,可在谢江眼中,她伪造遗诏,是为了扳倒与自己一母同胞的皇兄!
妙元定了定神,道:“的确是我伪造,而且这件事,大将军也是知情的。”
谢江:“哦?”
“可是镇国公,”妙元轻轻道,“我伪造遗诏,促成我皇兄兵败被俘,这还不算做是我的诚意吗?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
谢江捋了捋胡须,颔首道:“长公主殿下颖慧果敢,实乃社稷之福。只是老夫想不明白,他毕竟是……”
“我也有私心。”妙元打断了谢江的话,“他虽是兄长,但早已与我离心。比起他,我将来的丈夫和孩子才是与我最为亲近的人。”
然后在他审视压迫的目光里,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腹部:“镇国公,我和大将军说过了——我要我的孩子登上帝位。”
——
谢江离去之后,妙元依然坐在前厅里,思绪很久都没有回过来。
为了暂时度过眼前的这场危机,让谢江相信她,她迫不得已说出了真实的父皇遗诏。
毕竟,若单凭她自己,怎么渲染她有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皇帝的野心都是不足为信,异想天开。
出嫁从夫,公主之子也不过是外姓子。世人只会觉得她这个公主是叛国的罪人,谢江也不会觉得她会真心背弃公主的身份,来帮外姓人谋权篡位。
但有了这道诏书,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公主之子是先帝认可的皇室后人。
哪怕将来谢江真的扶持自己的孙辈登上皇位,那也是顺应先帝遗诏一般的顺理成章,对于琼华长公主而言,更不算是背弃身份。
至于后续再如何从孙辈手中夺权,谢江是否甘愿以“外戚”身份自居,又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