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中央跪着的人一顿,从蒲团上站起转身,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凌奕瞪大眼:“表兄!”
凌奕并非惊讶他看到了陈授,而是惊讶陈授的装扮。
他幼时曾与陈授一同读书,与他熟识,知他不喜武艺,厌恶刀枪。
如今这副装扮......
“殿下!?”陈授亦是惊喜。
陈授几步上前,抓住凌奕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殿下,真的是你!?”
凌奕只觉肩膀一阵生疼,不由皱了皱眉头。
陆谨州啧了声,拉开陈授,没好气道:“假的,这是我从路边捡来的。”
“啊?”陈授显然信了,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凌奕,随后肯定道:“不!他定然是殿下,他的样貌我绝不会认错。”
凌奕喉间有些酸楚:“表兄,是我。”
“哈哈哈,果真是你!”陈授大悦,眼眶不由也是一红,笑着一拳捶在了陆谨州肩膀上:“不愧是你!真将殿下救出来了!”
凌奕一怔,表兄似乎与陆大奸臣,相熟?还不是一般的相熟?
“我何时失信过?”陆谨州面色不变,冲着凌奕一笑:“兄弟相聚,是喜事,你们且慢聊。”
言罢陆谨州摆了摆手,行至院内正堂的牌位前,行了大礼跪拜。
凌奕看着陆谨州的背影,神色疑惑:“表兄,堂内牌位所立者是何人?”
第15章 所谋甚远
陈授面色一僵,情绪似乎低落了起来:“殿下不知?”
凌奕愣愣摇头:“我,是第一次来此处...”
“堂内供奉,乃是殿下的外祖,陈老将军。”
陈授的话让凌奕心下一震,是,陈老将军?
“殿下,若是想念,可以上前与祖父他老人家说说话,祖父生前,最喜爱殿下了。”陈授语气有些哽咽。
凌奕点点头,甚至顾不得仪态,大步上前。
镇国公陈顷之位......
凌奕脑中发麻,喉咙似乎堵着一团棉花一般说不出话。
“外祖...”凌奕掀袍跪下,开口已是哽咽。
一旁的陆谨州见状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了一旁,将地方留给了凌奕一人。
凌奕已然顾不上去看周围之人了,他脑中只剩下了记忆中那个慈祥老人的面容。
他自小便是听着外祖的故事长大的,便是母妃谈起外祖,言语间也多有崇敬。
外祖是二朝老臣,先帝在世时多方兴起叛乱,内有叛旗外又有蛮夷侵扰。
若非祖父力挽狂澜平定四方,安能有今日在龙椅上安稳度日的皇帝。
往日种种荣耀,都成了皇帝忌惮陈家的理由。
连祖父的尸首也落入敌军之手,不知下落。
那些脑海中残存的记忆也像是尖刀一般剜心。
“外祖父,是我无用,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配您的喜爱。”凌奕声音嘶哑,如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低头自言自语。
“陈家没了,母妃死了,连我也...”凌奕言到此,神色动了动,握成拳的手指指尖不由自主泛白。
沉默许久的陆谨州这才开口:“殿下如今尚在,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何必如此。”
凌奕只是自嘲一笑,并不言语。
“陈老将军若还在世,绝不会愿意看到殿下如此。”陆谨州语气少有的有些严肃:“殿下岂是甘于平庸,蹉跎岁月之人。”
凌奕转头看向一旁的陆谨州,眼中似是有些许探究之意。
片刻后,凌奕一笑:“陆大人高估我了。”
陆谨州只是叹气,摇摇头转身离开。
凌奕沉默许久,视线在上方的牌位上停留许久,心中不由生出了几丝疑问。
皇帝降罪陈家满门抄斩,谁都知道亲近陈家是在与皇帝作对。
陆谨州这个深受皇帝信任之人,竟会在私下为外祖立牌位祭拜?
还有表兄陈授,他何时与陆谨州相识的?
陆谨州甚至以表字相称陈授,二人已到了好友的地步了吗。
自己还有什么是被蒙在鼓中的。
陆谨州......他竟越发看不透此人了。
真真假假,凌奕想再多也无用,他如今势弱,他看到的这一切,不过是陆谨州想让他看到的罢了。
仔细一想陆谨州之平生,凌奕似乎只触碰到了边缘一角。
他本也是世家大族出身,如今却反过来替皇帝压制官僚世家,自然而然便成了那些世家官员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仅如此,他这些年也帮皇帝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儿。
皇帝的眼中钉,会借陆谨州之手除去,皇帝想做于自己名声无益之事,也都是用陆谨州的名头去做。
如此斑斑劣迹累积下来,不少文人忠义之士都对他恨之入骨。
斥责痛骂陆谨州的诗文传遍了文人圈,连带着民间也生出了不少流言蜚语与童谣传遍了大小街头。